陆梓舟抿着薄唇不说话,但是那双碧色眼眸中的波动却泄露了他的情绪。
是啊,他的处境确实不太好,老卡尔斯最近隐约有卷土重来的态势,可是在确保余薇安是安然无恙的之前,他没有办法分出多余一丝一毫的心思到对付老卡尔斯的事情上。
“不,很快就好了。”陆梓舟唇角微动,扯出一抹嘲讽的弧度,既然他当年能将老卡尔斯从哪个位置上拽下来,现在同样能抵挡得住他的来势汹汹。
“年轻人有自信是好事,但是,不要拿我的学生做赌注。”陆彦丞老先生看起来慈眉善目,但是说出口的话,却也带着不容人反抗的威压。
“我不喜欢你把她牵扯进你们那些纷争当中,那样惨烈的事情,她这一辈子,只经历过一次,就已经足够了。”
老先生的语气很冷,似乎带着些不悦,又带着满满的霸道,“她既然做了我陆彦丞的学生,就该是一个优秀的医生,除此之外,我不希望她有任何其他的困扰。”
陆梓舟垂下眼睫,修长浓密的睫毛遮住了那双碧色瞳孔中淡淡的幽光,“所以,其实我要谢谢您替我将她藏了起来。”
“我没有要藏起来谁,也不是要替谁做事,”陆彦丞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的,方才那副严肃冷峙的模样瞬间消散了,“少来我这儿套近乎,总之,我是绝对不会让你找到她的。”
陆梓舟却整个人都放松了,“这样很好,我找不到她,别人,也想找到她。”
他放下茶杯,起身便想要离开,结果却被陆彦丞老先生叫住了。
“她的身体,越来越差了。”老先生的语气难掩心疼和惋惜,“你在她身上施下的催眠,还是尽快拔除得好,我也不知道她还能撑过几个四年。”
“看她现在,过得也并不是很好,如果连健康的身体和精神都没有了的话,那她,恐怕就什么都没有了。”老先生刚刚得到慕景阳从印度尼西亚传来的消息,知道自己的得意门生即便是远走异地,精神状态也还是不好,不由得为此感到犯愁。
陆梓舟顿住脚步,语气落寞地开口,“如果拔除她身上的催眠,她会过得比现在好吗?”
他的一个问题,就让陆彦丞老先生所有想说的话都咽了回去。
会比现在过得好吗?
恐怕不会了。
虽然现在的余薇安,有过一段不幸的感情,正在经历一段未必会有好结果的婚姻,可是她至少还有家庭,有亲人,有正常的工作和生活。
虽然免不了会面临很多纷纷扰扰,但是至少,她还是个正常人。
可是,如果拔除了她的身上的催眠,让她找回了从前的记忆,那么她身上所有被掩藏了这么多年的秘密都将被摊在阳光下,一览无余。
那些残忍的,血腥的,崩溃的,绝望的真相,一股脑地都塞进她的脑海里,她能接受得了吗?
陆彦丞老先生想起当年那个浑身是血,体无完肤的小姑娘,不过是和他的孙女一样大的年纪,却经历了那么多本该不属于她的苦难和折磨……
他无比惋惜地叹了口气,“随你,随你吧。”
……
出了那扇门,年轻的男人抬手,隔着一层白手套,轻推了推无框眼镜的底边,又变回了那个杀伐果决的卡萨奥尼·路易斯。
云水市医科大学的门口,他的车子旁边,另外停了一辆非常熟悉的车子。
看见他从里面走出来,坐在副驾驶位置的人也下了车。
“老板。”文嘉熙走到卡萨奥尼·路易斯的面前站定,似乎已经做好了被顶头上司苛责的准备。
“你来干什么。”卡萨奥尼·路易斯冷声说道,“不是说放你的假了吗?”
文嘉熙垂着头,轻声开口,“老板,有人追查到了您的踪迹,正在往这个方向赶过来,不如我们还是先回去吧。”
卡萨奥尼·路易斯眉心一蹙,下意识地便以为是老卡尔斯的人手追到了云水市来找他的麻烦。
“难道你老板我,需要像老鼠见了猫一样躲着藏着吗?”他冷笑一声,刚才在陆彦丞老先生那里受的气,这会儿几乎都要撒在了文嘉熙的身上了。
“老板您误会了。”文嘉熙抬头看向他,说出的话,却足够让对方心甘情愿地立刻离开这里,“跟过来的人,不是咱们的老对手,而是……薇安小姐的丈夫,顾南宸。”
卡萨奥尼·路易斯脸色有些难看,但是这次却没有说什么,而是动作利落地上了车。
文嘉熙紧忙跟上。
于是等到顾南宸驱车赶到云水市医科大学的时候,哪里还找得到卡萨奥尼·路易斯的身影。
车上。
卡萨奥尼·路易斯摘下了手上戴着的白手套,指尖处刚刚染上了一抹茶渍,他便毫不犹豫地重新换衣服。
文嘉熙立刻拿出一副全新的白色手套递过去,还注意着自己的目光不要落到他的手上。
别人不敢看,卡萨奥尼·路易斯自己却看得清楚,他这双手上的伤痕,即便过了很多年仍然清晰——并不是无法祛除,而是他想保留罢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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