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什么?”孙越陵闻言浑身剧震,一脸不可置信地看着沐宛,想不到她竟会说出如许话来。
沐宛一双美目恢复了些许神采,痴痴地看向他,啜泣道:“怎么,你不敢娶我?”
孙越陵痛苦道:“原来你故意气我,就是为了让我答应娶你?”
沐宛闭目无语,唯见晶莹泪珠顺着脸颊滚滚而下。
孙越陵心中酸楚难明,想不到沐宛对他仍然一往情深,不惜用这种极端的方式来向自己表白心迹,而他呢,难道他心中就真的没有她么?
孙越陵深吸一口长气,颤声道:“你真傻……你应该知道,我与白石城楚欣莹已有婚事约定,我……我怎能辜负了她?”
沐宛咬牙说道:“这有有何关系呢,只要能入你孙门,哪怕我就算做一个小妾也可以……”
“宛儿!”孙越陵再次震惊,低头看着怀中的沐宛,难以置信这话是从这个素来高傲的女子口中说出。须知当时社风气,虽然男人纳妾份属平常,但妾室根本得不到社会正统承认,只是相当于私人财产一样充当男人的附庸,地位比正室不知要差了多少倍,故民间常有“买妾之资、妾乃贱流”之语。
沐宛虽然出身风尘,并不是一个普通的妓女,而是当年名满秦淮河的头牌花魁,她亦不是那种附庸人后毫无主见的人,而是一个非常有想法和见地的睿智女流,这样的女子肯放下尊严充当自己的小妾,让孙越陵触动不已。
见他神情不定,沐宛脸露失望神色,道:“莫不是你嫌弃我出自风尘,不配做你的妻妾?”要知她出身乐户,是当时最为低贱的人等,孙越陵出身民籍,又是当时声名远扬的士林领袖,她心中自然有所忧虑。
“不是,绝不是。”孙越陵连忙摇头说道,“我孙越陵的出身也好不到哪里去,又怎会嫌弃于你?”在他的印象中,明末纳妓为妾的人多不胜数,连“秦淮八艳”那种倾国之色多数亦是嫁给了当时的名士之流,他孙越陵既然有此福分,又岂会拒之于外?
沐宛听他如此说,眼中亮起了希望的光芒,问道:“既如此,那你为何愁眉不展?”
孙越陵叹道:“我是怕委屈了你。”
沐宛闻言脸露喜色,颤声问道:“你答应了?”
孙越陵伸手抚上了她的额前发丝,重重点头道:“有妾如此,我孙越陵夫复何求!”
沐宛终于展颜而笑,浑然不顾仍然悬于脸上的清泪,伸手搂住了他,叫道:“孙郎!”
“宛妹!”孙越陵亦是热切回应,这一句,时隔多年终于喊出口来。
沐宛从怀中掏出一抹丝帕,轻轻地抹在了他的脸庞上,替他抹去脸上的泪渍,柔声道:“孙郎,你可知道我有多么想你!”
孙越陵心头一热,沐宛这一句胜于千言万语,往日的岁月仿佛在眼前一一浮现,他忍不住在她的额头上吻了下去,低声道:“我也是。”
两人互相替对方抹去泪痕,抚平发髻,并肩坐于桌前,共叙别情。
沐宛紧紧握着他的手,缓缓道:“你可知道,我单独出来见你可是冒了多大的风险?”
孙越陵讶然道:“可是熊思飞对你仍有疑虑,不肯尽信?”
沐宛点头道:“是的,虽然我加入了花旗社,并拜他为干爹,但他始终对我有所防范,凡是会中大事总是不肯与我商议,事后才让我得知,并且派妖帅紧紧看着我,怕我和你们这些东林党人联系。”
孙越陵摇头失笑,沐宛当年艳冠京师,不少东林君子拜倒在她裙下,熊思飞素来多疑,自然怕她被那些东林旧识给鼓惑了去,泄露了花旗社的秘密。
不过,现今倒是他这个东林领袖将沐宛给“争取”了过来,轻轻抚着她的一双柔荑,柔声道:“宛妹,这些年来,真是辛苦你了。”
沐宛烟波流转,嫣然笑道:“如今有了你,这一切都是值得的。”
孙越陵苦笑道:“你当日弃我而去,只怕便是为了今日吧?”对于沐宛的离去,他一直百思不得其解,直到今日才霍然醒悟,沐宛是个心气高傲、外冷内热的女子,只怕当日看到他和楚欣莹卿卿我我、两情相悦,感怀身世之下心中自惭自怜,所以才不辞而别——她分明就是在跟自己斗气,宁可委身敌营也要做出一番事业来,让他不敢小瞧了她,知道冷落了她的后果。
可叹当时的自己并不能体会到她的心境,反而对她百般指责,如今孙越陵一旦醒悟,愈发觉得沐宛的所作所为起码大半是如此。
沐宛冲他妩媚一笑,看得孙越陵为之一呆时,说道:“才没有,小女子自有抱负,岂是你这个秦淮河畔的落魄书生能够理解!”
见她仍自嘴硬,孙越陵忍不住一把将她拽入怀中,徉怒道:“说谁是落魄书生呢,我落魄吗?你看我哪里落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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