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忘舒动容道:“是了,楚国这几年来不敢向大陈用兵,那是担心齐国趁势杀来,若是齐楚联盟,楚国再无顾虑,那定是要向大陈动手了。”
邹公道:“大陈若亡,接下来必将轮到大晋了。我本以为齐国知悉楚国的狼子野心,必不肯答应结盟一事,哪知却只料中一半。”
秦忘舒道:“却是怎样?”
邹公道:“那齐国果然不肯轻易与楚国结盟,但却接受了楚国的一件重礼,这件礼物收下,齐国数年之内,绝不会与楚国破脸了。”
秦忘舒惊道:“又是何等贵重的礼物,竟能让齐国改变国策?”
邹公叹道:“楚国宛华公主艳名绝世,向有苍南第一美女之称,齐君对其垂涎多年,只因宛华早就定下婚约,嫁得是宋国太子。齐君虽闻她艳名,也难以开口,哪知就在上个月,宋国太子忽然暴毙。宛华公主便以拜访稷下学宫的名义来到齐国。秦兄还瞧不出其中的端倪来吗?”
秦忘舒虽知兵法,但对朝堂的勾当却是一无所知,闻言茫然道:“这其中有何端倪?”
邹公道:“宛华公主与宋国太子的婚约本是十年前订下,但正值楚国要向大陈用兵之时,宋太子忽然暴毙,公主殿下又亲赴齐国,其意不在齐君,又能是谁?若齐君被宛华公主劝服,则大陈必亡了。”
秦忘舒倒吸了一口冷气,道:“不想一名女子的只言片语,竟能决定一国百姓存亡。”
邹公道:“你莫小瞧了这只言片语,当初苏仪一番话说得楚国退兵,如今宛华公主几句话,便要说的大陈亡国。比这更厉害的,则是学士的学说理念,一旦被强国国君采纳,其影响少则数十年,多则百年,便是永世流传,也并非不可能了。”
秦忘舒道:“一套理念学说,竟有这般强大的威能?竟是强过仙修妙术了。”
邹公道:“你想来,匹夫杀人,最多只能杀得两三个,玄功之士杀人,也不过数百,仙修之士杀人,动辄成千上万,瞧来已是触目惊人。但一套理念学说,却可使千万人受到影响,到时千千万万人同时行动起来,又怎是仙修如术可比。更何况这学说一旦深入人心,那就是百世千世流传不绝了。”
秦忘舒听到此言,恍然大悟,自苏仪退兵一事后,他也不敢小瞧了天下学士的利口,但却不曾想到,一名学士的影响竟是如此深远。由此瞧来,决定天下命运者,竟不是海外诸多仙修大士,而是稷下学宫中的一众学者了。
他想了想,道:“既然宛华公主已在齐国,那么齐楚就算达不成同盟,但必然已然形成默楔,大陈国这场兵劫,那是避免不了了。”
邹公道:“宛华公主尚需替那位未亡人守孝两年,因此楚陈便是交兵,也是两年之后。且这天下大势,非你我可以逆转,不过到时刀兵一起,你自是要入楚救人了。”
秦忘舒立时想起许负心与五百赤甲兵来,若是两国交兵,这些人必受波及,那自是要抢在战事开打之前,设法安置诸人。
更想到莞公主身在陈都,若是大陈被楚国所灭,自己便是拼了这条性命,也要保她周全,这可是自己先前答应过她的。
忽又想起莞公主开口说的第一句话来,秦忘舒面色便是阵阵发烧。
邹公虽知术数,却算不出秦忘舒此刻的心思,见到秦忘舒神色古怪,忙问道:“秦兄有何不妥?”
秦忘舒忙道:“我只是想到那理念学说的强大力量,不由心中大乱,若是那异端邪说倡行于世,可不是要害死许多人?”
邹公正色道:“不使谬种流传,那正是我辈学者的不二重责,但有邹某的一口气在,也绝不会让此事发生。等我《五德书》学成,稷下学宫定是要去走一遭的。”
秦忘舒道:“两年后天下既起波澜,忘舒又怎能置身事外,但请邹公放心,这两年之中,忘舒定要潜心修学,冲境登玄。”
自此后,秦忘舒便在燕谷潜心修行,其间又托人向许负心传去书信,告之以天下大事,让许负心早做准备。
不久许负心回信送到,原来是许负心种植仙稻,却遇着种种难关,好在还有两年时日,总可设法解决。信中又劝勉秦忘舒勤修仙修妙术,早日冲玄。
二人书信往来,非止一次。匆匆两年便将过去了,但秦忘舒却仍是炼气士初修境界。难不成仙修之士若不能得人指点,其修行就是如此地举步维艰?
秦忘舒总算体会到这世间散修的难处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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