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天水市与仇家擦肩而过,又逢白行庸挑战,接到了苏淳风电话提醒,寻仇心切的刁平强压下焦虑的情绪,刻意放缓了自己西行的速度,每到一地便会仔细认真地游览感受西北之地独特的人文风光。
事实上,当年从伏地门内逃出至今多年,又有接下来这将近三年的寻仇之路,几次杀伐,刁平内心里的仇恨,已经没有那么的浓烈。
但,寻仇是他的心结。
也是他的心魔所在。
越是清楚这一点,心性渐趋稳定的刁平,就越是谨记苏淳风的劝解和教导,放缓脚步,等待着铁卦仙卜算成谶的机缘——他相信,就如杀廖永善和蔡贤的家人及徒弟那般,偶尔某一天,就会让自己遇到。
转眼间,已近腊月。
苏淳风给儿子办完百日宴的第二天,接到了罗同华打来的电话,说是魔门开启的时间和地点,山门高人在经过了长时间的卜算推断之后,有了一个大概的结论,腊月初,国际术法界联席会要在美国夏威夷召开一次大会,共同商讨应对魔门开启事件,并且专门向华夏负责奇门江湖的官方部门发送了邀请函,名单中,就有苏淳风。
对此,苏淳风几乎没有任何犹豫地答应下来。
他早就想到,因为刁平如今已经远至西北苦寒之地,山门两年前针对刁平的谋划已经开始走到了最终实施的时候,所以,也是时候将平阳宗的成立,公之于天下了。
而国际术法界大会,毫无疑问是最适合公布此消息的场合。
腊月中旬。
这天晚上八点多钟,罗同华、苏淳风、石林桓、纵仙歌、白寅、袁赐辛、郭蠢、宋贺,乘坐航班抵达了夏威夷火奴鲁鲁国际机场,参加此次国际术法界大会——国际术法界联席会在给华夏官方机构发来邀请函同时,又特别给奇门江湖上的代表人物分别发送了邀请函。这其中带有的那点儿挑拨离间的小猫腻,大家都心知肚明,却也不会说出来。
刚下飞机坐上前来接他们的大巴车,苏淳风忽然想到了被自己疏忽的一件事,便立刻第一次拨通了刁平那个只有他和王启民两人知道的手机号码。手机里响了大概十多秒钟后,才接通传出了刁平冷淡的声音:
“副宗主,有什么事?”
“你现在在哪儿?”苏淳风直来直去地问道。
“青藏昆仑山附近了。”刁平淡漠回应道:“我准备,去昆仑山里看看,这儿的风景不错。”
“马上回平阳,无论发生什么事情,遇到任何人,不要理会。”
“为什么?”
“回去以后我给你解释,我现在刚到美国的夏威夷,参加国际术法界大会。”苏淳风语气严肃,不容置疑地说道:“这期间我担心山门会从中作祟,所以你必须先回平阳。”
手机另一端的刁平沉默了一会儿,答应道:“好,我这就回去。”
给刁平通完电话,苏淳风随即又致电王启民,让这位一直都跟随着刁平的平阳宗长老,不要顾忌其它,马上现身,带刁平回平阳。至于报仇的事情,等国际术法界大会结束之后,再返回西部也无妨。
随后,苏淳风又给铁卦仙打去电话,请他立刻为刁平卜算运势,并致电刁平、王启民,告知此次返回平阳,不影响刁平三年内除尽仇人。
打完这几个电话,苏淳风松了口气。
所谓未雨绸缪,所谓小心驶得万年船。
连续几个电话打完之后,坐在他旁边的罗同华轻声道:“淳风,你在国内没有看天气预报吧?未来三天,西北会有暴风雪。”
苏淳风吃了一惊,道:“不好,刁平和王启民被堵住了。”
“你是担心……”
“人算不如天算,也许这都在山门中人的推算中。”苏淳风皱眉,一边快速思忖着,一边说道:“我想这次会议我就不参加了,马上乘飞机回国,另外,罗教授您现在必须马上联系国内,安排人赶赴西北,这次,山门的人肯定是要动手了。”
罗同华稍作斟酌,道:“你不用太担心,自去年齐齐哈尔事件之后,佛门密宗退出奇门江湖,山门也受到了官方的严厉警告,他们应该不敢直接动手的。况且,王启民和刁平在一起,之前你又特意打电话叮嘱过了,那么无论出现什么情况,他们应该能保持冷静的。”
“怕就怕,节外生枝啊。”苏淳风皱眉细想着。
“嗯,你先别急着回去,平阳宗成立一事既然要公告天下,没有一个代表性的人物不行,石林桓又有官方的身份,所以,你必须留下。这样,我马上打电话安排,目前刁平和王启民的行踪,我们大致是有掌握的,当地安全部门可以直接找到他们。”
“也好,让他们有什么情况随时汇报。”苏淳风点了点头,心里,仍旧有些不安。
来到酒店,他立刻再次分别给刁平、王启民打去电话,叮嘱他们即便是大雪封堵走不了,也不要在人迹罕至的地方,尽可能就近到城市公安-部门附近居住下来。
随后,苏淳风又把纵仙歌、白寅二人请到了自己的房间里,将这件事和他的担忧告知了两位宗主。
纵仙歌对此束手无策,毕竟青鸾宗距离西北地区太远了。
白寅倒是毫不犹豫地答应下来,并当着苏淳风的面往国内打电话,吩咐白行庸立刻调派宗门内的高手,以最快的速度赶赴西北刁平和王启民目前所在的地区,并和王启民、刁平取得联系。
时。
华夏已经是京城时间下午三点多钟了。
平阳市金州县城陶瓷厂村的那栋小院里,坐在室内桌旁的铁卦仙,忽而皱了皱眉,掐指推算许久,面露一丝困惑。
陶瓷厂村对面的小区里,龚虎牵着一条黑色的大狼狗正在遛弯儿,就觉得哪儿不对劲,他看了看天,稍作琢磨后,便朝着楼上喊了句:“他娘,我去老瞎子家里坐坐啊!”
“哎,别到那儿喝酒。”
“知道了。”
……
平阳市的金茗茶馆里,年迈的冯平尧擦拭着茶桌,突然感应到了什么,便下楼和老伴儿打了声招呼,踏步出门——走到门外,老先生沿着大街边缘的人行道向南走,走着走着……
大概也就走了七八步的样子,整个人便诡异地消失了。
途径的行人,却无人察觉到异常。
下一刻。
冯平尧站在了金州县城西的烽火岭坟岗上。
当年,苏淳风曾在这里以一记诡术之屠龙手杀迟一正,废江灵儿。
枯草和积雪遍布,凄凄冷冷萧萧瑟瑟,寒风凛冽的坟岗上,两位须发皆白,身着道袍手持拂尘,颇有仙风道骨之姿的老真人,站在坟岗的东边,远眺金州县城。看到凭空诡异现身的冯平尧,其中一位真人作揖道:“听闻平阳出大儒半圣之人,冯老先生果然跃过天机成圣,贫道湘遥子有礼了。”
“贫道湘云子。”另一位真人作揖道。
冯平尧神色平静地说道:“两位真人从山上来,到这平阳地界做什么?”
“铁卦仙数次窥伺天机,我山门不得已护持天道,阻其破天机运势。”湘遥子一甩拂尘,仙姿凌然。
“说得好像山门中人从来不去卜算天机似的。”冯平尧笑了笑。
湘云子沉声道:“山门卜算天机,一为国运昌隆,二为审视天道查遗补漏,岂是江湖草莽能比?”
“这就是不讲理啊,唉。”冯平尧道:“这江湖中人无论施术卜算,亦或斗法伤人,皆受天道自然的反噬,天际窥视过深也会引来天劫灾祸,他们自行承担,用得着你们来多管闲事?”
“冯先生是要阻我山门护天道?”湘遥子淡淡问道。
“有些话我都不好意思对两位真人说,嗯,怎么说呢……”冯平尧露出一抹难为情的笑容,斟酌着说道:“是这样,铁卦仙是平阳宗的宗主,我这个老头子厚着脸皮,在平阳宗挂了个客卿名誉长老的虚职,所以,你们要是伤铁卦仙,我不得不插手啊。”
湘云子正要说什么,却被湘遥子抬手制止,道:“我们不与铁卦仙为敌,更不会斗法,只是阻他几日卦算,让他知晓世间自有山门护天道,切记不可借己身术法,肆意窥伺天机。”
“那就好。”冯平尧点点头。
湘云子皱眉插话道:“贫道未曾听闻过,奇门江湖上,还有平阳宗这样的宗门流派。”
“哦,刚组建,还没半年呢。”冯平尧笑呵呵地说道。
“铁卦仙开宗立派?”湘遥子和湘云子对视一眼,面露吃惊之色。
冯平尧道:“因为开宗立派各方面事宜较为繁杂,所以一直都没有对外公布,这几个月来宗门内都忙于完善宗门规则等等,不过也就这两天吧,副宗主苏淳风作为平阳宗的代表,去往夏威夷参加国际术法界大会,他这次在大会上,会公开的。”
“苏淳风,和铁卦仙共组平阳宗?”
“还有邪不倒龚虎,哦对了,还有王启民师徒二人……”
“你们……”
湘遥子和湘云子,一时间错愕不知说什么了。
冯平尧微笑道:“所以,山门、佛门密宗、奇门江湖、官方,大可不必再担心诡术传承者会祸乱世间,如果真有那么一天,平阳宗自然会处理宗门内务,并承担相应的责任。”
“冯先生,可知道诡术传承有永生之秘?诡术历来追求个体生命的永存……是违背天道自然,而且,苏淳风此人天生仙灵奇相,隐有双魂合体之态,命势脱离五行天道之外,天地所不容,本就不应该存在,如今更是在修为上入得醒神境,假以时日,必成大患。”
“苏淳风做过什么恶事么?”冯平尧问道。
“没有。”
“对,他不但不行恶事,反而心性善良,纵然受人欺凌仍会尽可能去容忍退让,他算不得什么好人,但凡事必讲道理,从不做违心之事。”冯平尧语气中渐生怒意,道:“你们说他运势非凡、资质超脱,可就凭这一点,就断定他假以时日必成大患?这不止是不讲道理了,这是蛮横,是无赖的行径!天地人三才,不能厚此薄彼,就因为有一个冠冕堂皇护卫天道的理由,你们山门中人就可以肆意妄为么?笑话!”
“无量观。”湘遥子拂尘搁在臂弯,单手施礼,不再言语。
湘云子亦不再发声。
双方理念和信仰上的冲突,不可调和。
冯平尧拂袖而去,瞬间消失,但遍及覆盖平阳整个地区,将天地运势阻隔开来的山门术阵,被冯平尧浩然的气机裹夹意念,引天地自然之威,生生碾碎——拨开云雾见青天。
金州县程瞎子的家里。
龚虎拎着个大茶杯进屋坐下,一边往烟袋里塞着烟叶子,一边说道:“我说老瞎子,我怎么总觉得咱们金州县有点儿不对劲啊,可具体哪儿不对劲,也说不上来。”
铁卦仙没有理他,一指蘸水在桌上划来划去,许久之后,才轻轻叹了口气,道:“天地隔绝,好大的手笔啊。”
“什么意思?”
“应该是山门中那些闭关隐修的老真人入世了。”铁卦仙微皱眉道:“施术布阵,将平阳地区与天地气运隔绝开来,等于是釜底抽薪,断了我卜算天下大势的根基。”
龚虎一瞪眼,怒道:“爹了个蛋的,你算算他们在哪儿,老子跟他们拼了!”
“你拼不过,他们也不敢和你拼。”铁卦仙微微一笑,忽而心生感应,道:“咱们平阳宗的客卿出手了……”
龚虎怔了下,旋即开怀道:“爹了个蛋的,这文化人硬实了得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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