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今河清海晏,四海称臣,蒙古与我朝联姻,以求世代交好,就连京畿衙门都在裁剪驻军,这样一只千里奔驰,军心疲敝的军队,合该好生安抚十年游子之心,恩旨赏银返乡,照顾家中父母妻儿。没有必要耗费户部的银钱,养这样一只无用之军。”
谢炳初直站了出来,怒道:“西北大军保家卫国,当年浴血奋战,才保住了大周朝的安宁,护住了江山国土,王爷竟然说他们是无用之军?!未免太刻薄了些吧。”
魏明煦看着谢炳初道:“自然,若是退回十年,他们个个都是朝廷的栋梁之才,如今也未必不是,只是十年之间,沧海桑田。大周朝国富民强,早已经不是当初动荡不安,需要武力治国的年代,如今的股肱之臣,是能保住大周朝再安定中繁荣昌盛,这个时候,一兵一卒,若是开垦农桑,甚至做买卖经商,才是真正的为朝廷效力,为百姓谋福祉。而拥兵自重,坐吃山空,等着朝廷拿户部的救灾银填补他们的军饷,对大周朝的长治久安,似乎并没有多大的益处。”
谢炳初却丝毫不让:“沧海桑田,好一个沧海桑田,摄政王如此重文轻武,十年之后,怕是大周朝只会舞文弄墨,无人再懂刀枪,一旦有敌军来袭,难道拿着锄头算盘去抵御外敌吗?军政不可废!而且要长存惊醒之心,鼓励世人习武修文并重,不可厚此薄彼。”
魏明煦看着义愤填膺的谢炳初,其实谢炳初的话也自有道理,魏明煦并非全不认同,只是,魏明煦想要争论的对象并不是谢炳初,他知道谢炳初并非不学无术之人。
魏明煦转头看向一言不发的魏延显,复又问了一句:“皇上以为如何?”
忽然被点名的魏延显似是吓了一跳,看着底下的大臣齐齐将目光聚在他身上,他心中莫名地紧张,脑子里一片空白,竟然一时什么都想不起来,当初师父教的书本上的东西,仿佛刹那之间全忘了。
此刻,只能期期艾艾道:“朕,朕觉着忠勇公言之有理。”
魏明煦的脸色难看起来,扬声问道:“看来皇上并不是想亲政,而只是想换个摄政王罢了。皇上听够了臣的言论,如今忠勇公说什么,就是什么了,是吗?”
魏延显刹那间汗流浃背,他出言反驳道:“不是!自然不是!”
“那是什么?”魏明煦问他。
“是……是……”魏延显嗫嚅着,“是朕觉着,忠勇公说的,真的很有道理。”
“哦?那皇上说说,忠勇公的话有道理在哪里?”魏明煦稳如泰山地看着慌张不堪的魏延显。
魏延显在重臣的注视之下,心慌意乱,他自然不会想都不想地就说,他想要好好斟酌一下言辞,可是在魏明煦的逼视之下,他一句成行的话都想不出来。
他越是着急,就越是恼怒,自己如今已经亲政了,怎么还这般的没用,这样的不争气!他从前想象的不是这样,是自己像魏明煦一样泰然自若,舌战群雄,说得底下的大臣一句话都反驳不出来,对他俯首帖耳,毕恭毕敬。
而不是这样,不是像现在这样,丢人现眼!
“朝廷,朝廷不能重文轻武,要防患于未然。”魏延显艰难地重复着谢炳初的话。
魏明煦却道:“裁撤西北大军并不是重文轻武,而是体恤军心。当初的这只军队,也是朝廷危急存亡之秋,举国招募来的,将士们为了家国天下,征战沙场,可是谁人家中没有父母妻儿,皇上在河清海晏的太平盛世,依旧不肯许将士回乡,有失仁德。
皇帝施行仁政,百姓感恩戴德,到了战时,但凡谁敢欺凌大周朝一寸国土,自然举国上下,全民皆兵!百姓会自发地站出来保卫疆土,保护让他们过上好日子的君主。先有民,才有军。皇上有功夫,也该好先将那些安置闽浙洪涝灾害的奏疏整理批阅出来,交发内阁急办才是。而不是一味拖延了这三五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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