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白山深处,青石细水,人迹罕至,但偏偏有这么一座寺庙。
寺中有一老僧法号清乐,独守空寺,不知道寺有多少年头,也不知道老僧多大年纪。只是寺庙墙壁斑驳,门扣布满铜锈。老僧两鬓斑白,白须过胸,坐在石凳上对着石桌,桌旁一棵古桃树,此时孟春时节,粉色桃花映衬着古老的院落。
石桌旁有两个石凳,大师坐一个,对面的石凳上很久没有人坐过了,大师还是每天擦拭,每天对着空荡荡的石凳参悟,他面对的也许就是虚无,却又像面对着整座大山。
山中无岁月,清乐大师如此已经忘了多久了。或许几十年,或许一百年,这里的每一寸土地都已经烙印在了心里。青石桌上深深刻下一副棋盘,大师每日在这里自悟棋道,任凭花开花落,无论冬去春来。几十年如一日,一百年如一朝,不理会俗雅,不眷恋世间,一个人下一盘棋,一个人守一座山,清净之地一方净土,是非之间一点极乐,大师下的是天地方圆,悟的是佛家真理。
今天在庙中来了个小孩,大概只有五六岁。坐在大师对面的石凳上,笑呵呵得看着大师,大师也笑眯眯得看着小孩。
桌上的棋已经到了残局,小孩已经是大势在握,只差一个机会就要封死敌方棋路。
大师手指拈住马,退守一步,同时蹩住了小孩的马腿。
小孩急了,他不想拖下去,大眼睛忽闪忽闪得瞄向大师的主帅,时刻想着怎么将军,手摸着车又推了一步,攻势明显,而且管用。
大师又退一步,慈祥的脸庞始终笑着,有意思得看着小孩脸上的情绪变化,这么多年来,他似乎记不清和别人下棋是什么感觉了,今天忽然来了一个小孩让整座寺庙焕然一新。今天小孩已经赢了两局,这第三局也是胜券在握,小孩下得很快,下得很熟。
但是,这一步他考虑了很长的时间,九宫前有点不知所措,“到底走哪一步呢?”
小孩犹豫了,这时候吹过一阵卷着残花的春风,吹在小孩脸上,吹干了额头上细密的汗珠,两撮小眉毛拧在一起,思考着这风与这棋。
楚河汉界默默地划开两道沟壑,诠释着千年的寄托。
一代又一代,在二尺见方的博弈中轮回着,就像山中湍急的瀑布泉水,脚下的落叶归根,还有白须与童髻的传承。大师捻着胡须,眼睛笑的眯成一条缝,从棋上捏起掉落的桃花,撒在风中。
小孩灵机一动,不再犹豫得将军。
“将军!”小孩稚嫩的嗓音喊出来。
大师随即避了一步。
小孩突然笑出来,脸蛋上的小酒窝凹下去:“我再将!”
大师又退一步。
“再将军!老和尚你输了!”小孩抬起头来骄傲的说道。
主帅被封死在九宫,无路可走,是输了。
大师点点头,笑而不语。
小孩说你下棋怎么这么笨啊,我都赢了你三局了!
大师收拾棋子,石质的棋子叮当作响:“那你知道你为什么能赢我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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