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化雨原本噙着笑容的俊脸,有一瞬间的僵硬。
很快,他端起酒盏,很是不以为意地饮酒。
“说到底,那场宫变最该怪罪的,乃是那位冒名顶替的郡主,沈青青。呵,不过是楚国一介渔夫之女罢了,竟然冒充你皇姑姑回到魏北,最后惹出那天大的祸端。不止勾结魏惊鸿谋夺魏国皇位,甚至还在宫变当天,诱骗你母亲,害得她饮毒药而亡!”
李秀缘很有些义愤填膺,“虽则太上皇身份尊贵,可此事上,终究是他自私太过,为了把你皇姑姑留在身边而弄了个沈青青去魏北。否则的话,你家人也不会惨死。魏帝,推心置腹而论,我着实不明白,你为何偏要迎娶太上皇的女儿。难道你对太上皇,就没有恨意吗?”
一席话,把少年尘封在心底深处的记忆,尽数勾起。
他从前也曾隐隐约约听老一辈的朝臣们提起过,当年那位祸乱宫闺的假郡主沈青青,乃是君天澜送到魏北来的。
过去他并未多想,可经由李秀缘这么一提醒……
李秀缘见少年表情莫名,唇角勾起一抹难以察觉的微笑,起身道:“我已然饮醉,便先告辞了。”
魏化雨独自坐在厅中。
他是聪明人,知晓李秀缘说这些话,不过仍旧是在报复鳐鳐。
他试图唤起他对君天澜的仇恨,继而把这份仇恨,回报在他女儿鳐鳐的身上。
平心而论,鳐鳐是无辜的。
然而……
少年抬手,摸了摸心脏位置。
狭长如刀的漆眸,逐渐浮现出一股戾气。
然而,
李秀缘真的很聪明。
他透过刚刚那几句轻飘飘的话,让他现在想起鳐鳐时,就忍不住地回想起君天澜对他做过的一切。
沈青青这等国仇家恨就不提了,君天澜他后来还把皇姑姑贬入教坊司,还派人废了他的双脚……
一桩桩一件件,虽则从前他压抑着不曾去想,但那些事情实实在在的存在着,根本无法抹去!
少年垂着眼帘,眼底情绪翻涌。
入夜后。
魏化雨独自坐在游廊间,檐下悬着的一盏灯火映亮了他冷峻却落寞的侧脸。
他晃悠着双脚,脚下正对着池塘。
几尾锦鲤游曳其间,鱼鳞折射出薄金色的微光,乃是中原最普遍的园林景致。
少年靠在廊柱上,仰头饮酒。
恰此时,一道纤长窈窕的身影,沿长廊而来。
少女身着水红色宫裙,发间簪着一柄桃花发钗,行走间,环佩伶仃,步履格外的矜持庄重。
她捧着漆盘,在魏化雨背后站定,“皇上,奴婢瞧您晚上喝得有些多,就煮了些醒酒汤,您要不要喝些?”
魏化雨放下酒葫芦,侧目而笑,“锦瞳,当男人独自喝闷酒时,女人最正确的做法是不要打搅他。懂事的女人,才能招人爱。”
锦瞳笑容温婉。
这么多年相处下来,她与这位帝王,既是主仆,其实很多时候也算是朋友。
因此,她把红漆托盘放到扶栏上,又把臂间搭着的大氅展开,温顺地为魏化雨披上,“夜里寒凉,奴婢给皇上披件衣裳。皇上不喜人打扰,奴婢告退就是。只这醒酒汤,还望皇上趁热喝了。”
说罢,朝他福了福身子,慢慢退了下去。
魏化雨瞥了眼她离开的方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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