蒋光鼐也在注视着肃文,心思复杂。
眼前的这个年轻人,现在可以称之为他的学生,竟是让他当场在郑亲王宴会上成为笑柄的人,至今翰林院一众侍讲、检讨喝酒宴饮,还以“人彘”来取笑他,
且不说他对算术的掌握,但就那日引经据典,虽然仍不致同意肃文的意见,说实话,他从心里就很是佩服。
二月二当天,他悍然手诛苏冲阿,并且在腥臭血污之前,面不改色从容指挥救火,更是让他汗颜。
作翰林几年,当然是想走那条充任帝师,外放学政之路,也曾想过起居八座、开府封疆,他也并不是书呆子一个,虽然恃才傲物,有些狷介狂放,但人情世故他懂,他自忖看人也不差不到哪里去。
官学开办以来,除张凤鸣外,多位教习对此人都不惜表扬之辞,他今天与孙祜是商量好了的,看看这位别人口里文武双全的人才,到底几斤几两?
墨裕这些日子也听说了肃文在端王府当场作诗一事,他自然是不信的,可是那日郑亲王府的高论,自己却是亲眼所见,无论如何也抹煞不了的,两相对照,不过是一个月的功夫,难道挨了一闷棍就成了天才?那自己情愿多挨几下……
正在他胡思乱想之时,却听那肃文道,“成总裁,孙教习,蒋教习,您看,这句可成?”
“哪句?”孙祜与蒋光鼐对望一眼,成文运本也有心想再试一下肃文的本事,他拈须不语,手一挥示意肃文讲下去。
“萤火一星沿岸草,蛙声十里出山泉。”肃文看看蒋光鼐,又看孙祜。
“好,萤火一星没岸草,暗夜下,绿草延长岸起伏,融入无边黑夜里,好!”孙祜看看蒋光鼐,那意思却是再明显不过。
那蒋光鼐此时却没有理会孙祜的目光,“敬廷兄,似是蛙声十里出山泉吧这一句吧?十里蛙声,才更有意境!”
成文运此时却是有些好笑,看看刚才连手想试试肃文的两位教习,现在自己争论起来,又看看站在一旁袖手旁观的肃文,他咳嗽一声,这才止住二人的的争论。
众多官学生已是看呆了,这才情本就令人钦服,却是让两位教习都争起来,那本事,恐怕还要在教习之上啊。
“两位教习,还有一句,学生能继续说出来么?”肃文笑着一拱手,眉毛一跳。
蒋光鼐与孙祜对视一眼,“请讲。”两人异口同声道。
“萤火一星沿岸草,蛙声十里出山泉。新诗未必能谐俗,解诗人众莫浪传。”
肃文甫一说完,那成文运又是笑喷了,这后两句,竟是把蒋孙两人一起横扫在内,再看两人,俱是一脸沮丧,竟是一句话都说不出来,哑口无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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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肃兄,肃兄,慢些走,慢些走,家里是不是有美娇娘啊。”肃文正要出宫,冷不丁麻勒吉从后面笑嘻嘻追上了上来,“肃兄,好诗,好诗,呵呵,今天可是得了彩头的,你适才走得急,没看到两位教习那个样子哟!”他沉下脸来,又伸手把两边脸颊往一块一挤,“那脸上阴得都能拧下水来,呵呵。”
他这样一挤那大鼻子却是更大了,逗得肃文也格格大笑,“教习——教屎吧!”看着西华门前的护兵注视着二人,二人扮个鬼脸,快步走出西华门。
“吃了一个月的窝头咸菜了,今个儿我请客,我们到东兴楼去!”麻勒吉邀请道。
他家里也不是富裕,东兴楼,鲁菜为主,一桌席面少说也得十两银子,肃文略一犹豫,那麻勒吉却是看出他的心思,“呵呵,这些日子光吃你的席了,这几天你得彩头,给你贺贺!”他从靴页子里摸出一张银票,用手一弹,“二十两,够我们撮一顿的了!”
“呵呵,发财了?”肃文看看银票,又看看麻勒吉,“那今个你可别肉疼啊!”。
“大栅栏有个人摆残局,赢来的!”麻勒吉呵呵一笑,却是浑然不羁,“叫着进宝跟多隆阿,我还叫了明安图教习跟勒克浑,呵呵,官学里九十人,也就跟你们对脾气。”
今个阿玛托人从内务府上驷院弄来一匹好马,肃文本想急着回家,带着惠娴到城外玩耍一番,见麻勒吉这么热心,也不好再推辞。
叫上胡进宝与多隆阿,四人赶到东兴楼,进得雅间,却见明安图、勒克浑身边赫然还坐着两人,却正是孙祜与蒋光鼐。
那孙祜看到他们进来,自嘲地一笑,“下学后找肃文找不着,明安图老兄说你们凑一桌了,我跟蒋兄商量一下,少不得叨扰你们,就来当这个不速之客了。”
明安图是官学里的天文历法教习,却是个蒙古人,“晚上我来请,呵呵,你们还都是学生,月银也没有多少的。”
肃文与麻勒吉对视一眼,两人的心思都转得很快,都堆起笑脸,“学生请请老师是应当应份,就怕老师不赏脸呢,这改日不如撞日,今天正好让我们表表心意。”
孙祜却笑着摆摆手,又指指蒋光鼐,“谁都不用争,刚才就说了,让蒋兄请客,你是教习,我是个画画人,一个月的俸禄都没多少银子,今天我们吃大户,蒋兄家里可是豪富!”
肃文看看坐在椅子笑而不语地蒋光鼐,那孙祜笑着解释道,“蒋兄家是云南大理,蒋家在大理可是当地的望族呢,老爷子是云南四大盐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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