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沈平如常往书院里去,沈妱则跟着沈夫人出门,同往百花坳去。
游玩了一整日后回府,沈妱带着石楠刚进了玲珑山馆的门,石榴便迎了上来,笑容满面的道:“表姑娘刚才派人来送话,想邀姑娘后日去颐园玩,请姑娘务必要去呢。”
颐园吗?沈妱一怔。
那是都指挥使秦家的别苑,这个时节里最出名的就是满园的海棠花了。往年这个时候秦家也都会邀请众人前去赏花,顺带着摆几桌小宴热闹热闹。
秦家在庐陵城位高权重,这种赏花会上邀请的都是当地名流贵门,像沈家这样的虽然坐拥十万藏书,到底不是官宦人家,所以沈夫人从来没得过邀请。
不过沈妱因为和秦愈挺熟,秦愈偶尔会邀书院的同窗去颐园散心,倒是去过不少次。
这回么,沈妱大概算了算,之前分派给沈平的任务虽然不少,但这都是要慢慢儿磨的事情,沈平那里安顿书院的事情怕是得好几天的功夫,去拜访那些藏家应该得是七八天后了,于是欣然应允。
到得约定之期,沈妱先乘马车到了蒋府,蒋姨妈和蒋蓁等人已然收拾好了。
蒋蓁见了沈妱时总是分外高兴,这会儿便迫不及待的邀功,“阿妱,知道我为什么非要你一起去吗?听说玥儿前两天回来了,今日怕是能在颐园见着她呢!”
“当真?”沈妱喜出望外,“不是说她要在外祖家住到年底吗,怎么这么早就回来了?”
——陆玥儿是庐陵父母官陆挚的千金,跟蒋蓁、沈妱的关系一向要好。
蒋蓁便道:“我也不明白,不过她家里管得严,寻常不好出门,这次赏花秦家必然不会漏了她们,咱们见面倒是便利!”
如此来看,这赏花会是非去不可了!
沈妱也高兴起来,面上的笑容还未绽开,却在听到蒋蓁的下一句话时微微一僵,“听说秦大人还请了端王殿下,今年怕是要比往年热闹许多!”
颐园里果然比往年热闹,除了往年常来的庐陵城附近的一些官宦人家,今年因为有端王在场,附近几个州郡有头脸的人都聚了个齐全,甚至连隔壁真定省的那位学政都携着夫人来了。
因颐园取清幽宁静之意,门口是一道朱色矮墙,幽静的小巷固然能隔开外面的喧哗纷扰,却也在这种时候显出了逼仄。
一溜的华贵车马沿着朱墙停下,能容人行过去的地方也就三四步宽。秦家的下人们往来迎接客人,除了端王、布政使这等位高权重的人走正门外,其他的男女客分别从不同的偏门进去。
到后来马车排到巷子口,不得已又开了园子的后门,将些地位不高的官员内眷引了过去。
沈妱是蹭着蒋家的车过去,蒋文英比秦雄的官位高半阶,且他是武川的布政使,故而蒋姨妈格外受优待,方一下车就被眼尖的婆子丫鬟迎着,缓步入内。
这回蒋姨妈出门,除了带上蒋蓁外,还带了长子蒋如昀之妻卫氏。
几个人到了花厅,正被一众贵妇们簇拥着的秦夫人见了,便起身迎过来,不免把蒋蓁好好夸了一遍,连带着沈妱都被表扬了几句“年少有志,出落的大方”之类的客气话。
这边厢坐着的都是妇人,姑娘们却都已经钻到海棠林子里去了,秦夫人便命秦家的大小姐秦霓招呼蒋蓁和沈妱。
秦霓虽然出身在武将之家,身上却没有半点勇武之气,生得柔婉轻盈,说话也细声细气的。秦雄身居高位,她也习惯了府里的迎送往来,待人客气周到、不露情绪,言语上甚少争锋出风头,没事时就沉默端坐着抿唇微笑,叫人瞧不出虚实。
反观她身后的秦霏,就是另一番模样了。
秦霏是秦雄最宠爱的姨娘所出,秦雄虽然有四房姬妾,但除了秦夫人膝下的两子一女外,庶出的也就这位秦霏了。是以秦霏自打出生就格外受秦雄宠爱,处处跟秦霓一般优待,加上秦夫人放任纵容,渐渐养成了骄纵急躁的脾气,喜怒全都写在脸上,半点都藏不住。
譬如此时,她瞧着沈妱的眼神里就没多少善意。
沈妱晓得其中缘故,她和秦霏结过梁子,虽然如今渐渐淡了,心里的芥蒂却不可能消去。她也不去招惹这位骄矜的官家千金,和蒋蓁挽臂进了海棠林子。
秦霓本就是个沉默自持的人,加上和她俩差了两岁,没多少话题可说,随意点评了几句海棠花,便叫二人自便,她依旧回花厅去了。
蒋蓁和沈妱乐得逍遥,在人群里转了一圈,跟几位相熟的小姐妹打个招呼,不多会儿就找见了陆玥儿。
陆玥儿恰巧也见了她们,面上顿时露出喜色,丢下手里正把玩着的花枝,迎过来招呼道:“阿妱,蓁儿!”
三个人年纪相当,平常称呼也亲近,沈妱瞧见陆玥儿腕上的珊瑚手串,不由一笑道:“玥儿这趟收获不小啊,这珊瑚手串别是梅先生亲自做的吧?”
陆玥儿的舅舅梅先生是首饰上的名家,尤擅做各类珊瑚摆件、手串、钗簪,在这一带极有名气。他专程给外甥女做的东西自然不差,放到外头去买能到百两之数,手钏的做工质地格外精良,挺好辨认。
“一眼就能瞧出来,阿妱眼光还是这样好!”陆玥儿解下随身的绣袋,从里面取出一模一样的两串珊瑚手钏来,给蒋蓁和沈妱戴好,道:“舅舅新得了极好的珊瑚,我就缠着他做了同样的三串儿,咱们一人一串!本该备个锦盒装好了送给你们,不过这里拿盒子太显眼,我又等不得以后再送,只能这样装着了,你们别嫌弃。”
她噼里啪啦说了一长串,脸上喜气盈盈,那话唠的性子果然是半点都没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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