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然她曾经拥有过无数个男人,可在杉内看来,他们只不过是她棋盘上面一颗颗的棋子,有的,甚至连棋子都算不上,她从来没有爱过一个男人。为了情报,她不惜风花雪夜;为了仕途,她不惜强作欢颜。曾经也有不少帝国武士垂青于她,但在他们的眼里,她只看到了**的占有**。可杨逸不同,第一次见面,便亲切地叫了她一声姐姐。那眼神毫无瑕疵,灿烂无邪,让她的心灵,体会到了一种久违的温暖和荡漾。对于她暗中告密的那件事,她后来也是非常的后悔。当初倒也没觉得什么,可总有那么几天,她总是会梦见他,梦见他那张迷人的笑脸。她发现自己已无可救药地喜欢上这个梦中的男孩,即便只知道他叫小逸。每每遇到濑由里,她总是欲言又止,想打听他的下落,可总是开不了口。当两个月前,濑由里告诉她不知道他的情况时,她又是多么的失落。
此时,杜梅坐在车上,正匆匆忙忙地往医院赶,还一个劲地催促老孙。
当特高科特务通知她有关杨逸情况的时候,她的内心产生了剧烈的波动。难道说杨逸真的暴露了?或者是真的遭遇了不测?杉内为什么会叫我去?难道她怀疑我在陆军医院放走了他?杉内认识杨逸,她一定认为他是我在中央大学的同学。是的,不是同学,至少应该是校友,不然我怎么会和他认识。可是,这一切还有用吗,就算我马上电告重庆,让军统在学校的学生档案上,补上杨逸的记录,也救不了他呀。除非……除非杨逸是日本军方情报部门的人,可这完全是不可能的。但是,如果国立中央大学的学生档案上,没有杨逸的名字,那我的潜伏任务,就会露出致命的破绽。
想到这里,杜梅借口上楼去换身衣服,让缪德明支开阁楼中的两名机要员,亲自向重庆发去了电报。(作者按:国立中央大学,于1937年11月迁往重庆沙坪坝。)
当杜梅看见病房中情景,她简直惊呆了。
饶是她一路上设计了n种可能,唯独这个情景是她唯一没有预料到的。杨逸伤痕累累,昏迷不醒地躺在床上;杉内捧着杨逸的手不停地哭泣;宪兵队的两个头头,像做错了事的孩子,个个低着头,惴惴地站在杉内的身后。
“不,不可能!这绝不可能!他们不认识,他们绝不认识!”杜梅忽然不再相信自己的眼睛,扭头跑了出去。
跑着跑着,她忽然感到眼前一片模糊,紧接着天昏地暗,狂风夹着乌云,汹涌着滚滚而来,轰隆隆几声闷雷,瓢泼的大雨倾盆而下。泪水,雨水,已完全融合在了一起,她已分不清哪儿是雨,哪儿是泪。
突然,她感到有人正在拽她,不停地拽她。她猛地甩开那人的手,吼道:“别管我!别管我!”
那人上前一把拦住她,狠狠地扇了一巴掌。“混蛋!作为大日本帝国的情报精英,还对旧情念念不忘!你怎么对得起老师的栽培,怎么对得起天皇陛下浩荡的皇恩!”
杜梅见那人正是杉内,便抹了一把脸上的雨水,干脆把戏做得更加逼真。她晃着杉内的肩膀,痛哭道:“课长,我受不了,我受不了了,为什么是他?为什么会是他?”
杉内一把抱住她,安慰道:“濑由里,我的好妹妹,我也不希望是他,可……可躺在病床上的,的确是他。我们都希望他能尽快好起来,好摆脱痛苦,摆脱这场噩梦。”
两人来到医院护士更衣室,在各自的更衣间里换起了衣服。
杉内雅子看着自己眼角上淡淡的皱纹,心里又有了一点失落。
我这是遭的哪门子罪啊?居然陪着这小丫头去外面淋雨。小丫头也真是,吃着碗里的,还盯着锅里的。今天这副模样,想来对小逸还心存幻想。不行,我绝不能让她得逞!唉,看来我真的老了,鱼尾纹都显了出来,小逸如能摆脱嫌疑,我一定不会再失去他。幸福不能靠上天来安排,不主动争取,恐怕永远都不会降临到我的身上。
杜梅在杉内隔壁的一间,虽然同样都在思考,显然,她比杉内想得更多。
刚才的这场戏,声嘶力竭,有感而发。虽然是为了做戏给杉内看,可你为什么会难过?为什么会流泪?为什么还爱着他?杜梅,你没有资格爱他,你已经是有老公的人,缪德明对你这么好,你有这种念头,还对得起他吗?
杉内喜欢杨逸,或许杨逸暂时是安全的,但他依旧没有拜托摆脱嫌疑。杉内不会因为喜欢一个人,而丧失了她的信念,她是一个狂热的军国主义分子。我怎么才能为杨逸摆脱嫌疑呢?是啊,杨逸到底是什么人?军统?中统?还是组织上的人?不管他是谁的人,我一定要想尽办法,帮他度过危机。
想到这里,杜梅换上军装,从更衣间出来。和杉内雅子相视一笑,两人手挽着手,向病房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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