离娘家也就三里路,当小茹、泽生、林生一路跑着回到何家时,何老爹和王氏还是扭打在一起。
何老爹像是喝了酒,满脸红光,但他应该也没喝醉,因为他没下狠手打王氏,但又不肯吃亏。王氏打他一下,他就回一下!还死死拽住王氏的胳膊,不让她来扯他的头发。
两人估计扭打好久了,只见屋里的桌椅都倒在了一边,篮筐、簸箕之类的家什踢得满地都是,屋里一片混乱。
妹妹小芸在旁吓得哇哇大哭。因为平时何老爹和王氏只是拌嘴吵吵架,极少动手打起来。小芸见他们这阵势,除了哭,根本不知道该怎么办。
小茹和泽生赶紧上来,一人拉一个,硬是把他们俩拉开了。王氏被拉开后,便从地上扶起一个凳子坐着大哭起来。
小茹以为何老爹是喝多了酒,耍酒疯,才和娘打架的,十分生气地说:“爹,你都什么年纪了,怎么还这么大的酒兴?你要喝酒也没人拦你,怎么还打娘,你就不怕别人笑话?”
何老爹气急败坏地说:“哪里是我要打你娘,是你娘唠唠叨叨,从早上一直唠叨到现在,连气都不带喘一下,没完没了,我耳朵都听出茧子了。我才推她一下,她就上来跟我没完,又是踢又是捶的。你可不许偏向你娘,光只说我的错。”
“是不是因为你喝酒惹娘了,娘才唠叨的?”小茹问道。
“不是。”何老爹嘟囔地说。
王氏一边哭一边说:“小茹、泽生,你们给评评理。我可不是嘴碎的人,若在平时我哪里会如此唠叨,实在是你爹做这事忒坑人。昨晚我们家的猪病死了,按理说,病死的猪就得拿板车拖到山上,因为怕是得了瘟病,还得深掩埋了才行。可是你爹倒好,说是半夜拖了猪去山上掩埋,其实是偷偷地找镇上卖肉的陈屠夫,趁着夜里把病猪拖去宰了,今早上陈屠夫就在肉摊上卖着呢!”
泽生听了吓得不轻,说:“最近听说有很多猪发瘟,可别是得了瘟病,这种肉可不能吃啊!”
泽生这一说,何老爹脸上也有些惧色。
王氏听泽生这么说,又哭了起来,“泽生,你说得可不是么,我早上见隔壁二牛去镇上买肉回来,听他说就是在陈屠夫的摊上买的。我当时不知情,还直夸二牛真疼他的娘子,没想到我一回家,你爹竟然支支吾吾地说,陈屠夫卖的是我们家的病猪肉!要知道二牛的娘子才刚生完孩子,买肉吃说是为了催奶,这要是瘟猪,岂不是连人家母子两人都……都给害了,我能不骂你爹么?”
王氏越说越怕,又开始埋怨何老爹,“你不就是为了卖了钱好买酒么,才得了八十文钱就买回两壶酒,为了喝酒,你啥事都能干得出来?要是二牛的娘子与孩子生出什么病来,那可如何是好?”
何老爹沉闷了一会儿,安慰王氏,其实也是安慰自己,道:“以前陈屠夫也卖过病猪肉,也没听说谁吃出病来。我们养了大半年,好不容易把猪养到一百多斤,本来能卖三百多文钱,若就这么埋了多可惜。虽然现在只卖得八十文钱,可这好歹没算白养啊。”
王氏怒道:“要是真吃出病来,二牛又得知是我们家的病猪,他不来找你算帐才怪呢!我们家穷是穷点,没钱买酒喝,你就不能不喝么?为了喝酒干这伤天害理的事,你的脑子被牛顶了?”
何老爹见王氏扯得太大了,竟说是伤天害理之事,便不耐烦了,“你又来了,人哪里会那么娇贵,吃点病猪肉就能吃出病来?”
小茹听了有些怕,若真是什么疫病瘟病传到人的身上那还得了,要知道前世的什么*、禽流感之类的,不都是从动物身上传来的么?
小茹急道:“娘,我们现在赶紧去叫二牛家别吃这次买的肉,也别说是我们家的病猪肉,就说……最近有许多瘟猪肉,叫他们别吃!”
王氏抹着眼泪叹道:“上午等我知道是怎么回事后,他们家已经煮着吃了,只买一斤,吃得干干净净,连口汤都没剩。我心里害怕出事,才骂你爹的,他竟然推我,还跟我打了起来。”
吃都吃了,总不能让人家吐出来吧。小茹和泽生听了两两相望,也不知如何是好了。
“听说陈屠夫今日卖的肉价比平时便宜两文钱一斤,很多少抢着买,才半日,肉都卖完了。我一个妇道人家,总不能把整个镇都走遍,然后挨家挨户去告诉人家,这猪肉是病猪肉不能吃吧?这……这都是你爹作的孽哟!”王氏越说越后怕,怕惹出事来,被别人戳一辈子的脊梁骨,那日子该怎么过呀。
“好了,好了,又唠叨起来了!”何老爹烦闷地道,其实他心里也有些不自在,可是事已经做出来了,后悔也没有,王氏的埋怨只会让他更烦躁。
小茹见何老爹还没意识到事情的严重性,便道:“爹,这种事可是做不得的,要是真的有什么传染病,吃了真的会传给人的!搞不好还会人传人……”
“小茹,你可别跟你娘一样,说得跟天大的事似的。你以为你小时候没吃过病猪肉,不还是好好的么?”何老爹这样说出来,也是为了让自己心里舒坦一些。
家里一直很穷,很少舍得花钱买肉吃,以前何老爹也经常捡便宜的肉买。其实他当时就知道,便宜的肉不是死猪肉,就是病猪肉,但他还是买回来吃了。一家人也没吃出什么事来,味道照样香得很。
小茹气急,原来她这个身子以前的主人也是吃过病猪肉的,“不怕一万,就怕万一嘛,泽生不是说了么,最近听说有许多猪得了瘟病,谁知道我们家的病猪会不会是得了瘟病?”
这下何老爹没再吭声了,憋闷了一会儿,知错地道:“你放心,下次爹再也不敢了。你们再埋怨也没用啊,人家都买回去吃进肚子里了。”
泽生道:“爹,你以后想喝点小酒,就跟我说,我给你买酒喝。为了八十文钱,要是出事了,可真不值当。”
何老爹听说女婿要给他买酒喝,顿时脸上有了笑容,说:“我也是一时糊涂,觉得拖山上埋了太可惜,才……”
王氏瞪了何老爹一眼,对泽生说:“泽生,你别给他买,瞧他喝的满脸通红,像个什么样子!”
泽生也为难,话都说出来了,以后若不给岳父买,岂不是食言,何况岳父一没钱喝酒,怕又会干出什么糊涂事来,“那以后就买一壶管一个月行不行?”
泽生心里盘算着,反正一壶酒也才三四文钱,卖一斤多味花生就挣出来了。
何老爹窘迫着脸没出声,虽然一个月才一壶酒有点少,但总比没有的强。
小茹见她爹应该是还算满意的,就说:“一个月一壶酒够可以的了,我家公爹从来不沾酒,日子过得踏实着呢。”
“就是!亲家爹过日子多稳当,哪里像你?”王氏接着话气道。
何老爹埋下头,没再出声。
泽生觉得大家把何老爹没得很没面子了,又道:“娘,你也别太为这件事着急,二牛家上午吃了肉,现在没听他们家说肚子疼或哪里不舒服,应该没事,你放宽心好了。”
王氏点点头,其实心里还是担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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