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什么不看?”公仪凝倒比她更急,“看看有什么打紧?再说了,那位神医很厉害,只要让她看一看,便能知你是什么病。”
“我……我不看!”
凌霜秀有些激动,一口气没喘匀,大力地咳嗽了起来。这下可把洛长熙与公仪凝都吓坏了,连忙上前给她抚背递水,又急着要去外间喊大夫来看。可公仪凝刚起身,就被凌霜秀拽住了。
“不必……去。”
“可……”
“我的病……根本就……不需要人看。”咳了一阵之后,凌霜秀的面色变得更差,白透如纸,实在令人担忧,但她的手却十分有力,紧紧攥着公仪凝的袖子不放,“因为……我这病其实……其实是我自己……害的。”
“什么?”
公仪凝大惊失色,洛长熙亦不敢置信。
“殿下……”凌霜秀朝洛长熙露出一丝虚弱的笑容,“不,其实我一直想喊你表姐姐,就像小时候你在我家住的那阵子一般。”
洛长熙颔首道:“我本就是你的姐姐,你不必执着什么礼节。”
“表姐姐……”凌霜秀神色哀苦,但又似从这一声称呼之中找到了些许力量,极为艰难地开口道,“你记不记得,小时候,我身体尚好,还能跟着你一起出去骑小马驹,射花箭?”
“记得。”
“后来,你走了,去山上学武。”凌霜秀语调渐缓,“一年之后,你回来过一次,那时我的身体就不好了,整日都要喝药,也不能再出门,只能关在屋子里。”
“是。”
“我这病……并不是外间传闻那般,从娘胎里带出来的病症。而是我自己……”
“自己?”公仪凝跟着问了一遍,“什么自己……”
“我其实……并没有你们想的那般好。我是这天底下……最最自私之人。”凌霜秀说了这一句,又咳嗽两声,才道,“我身为凌家的女儿,既然享了凌家的尊荣富贵,就应早懂得‘认命’,可我却偏偏不肯‘认命’。虽然狠下心来自毁其身,可到终了,却还是逃不过命。”
凌家的女儿……
——洛长熙的母妃亦是凌家女儿。
当年,太祖皇帝一道旨意,将当时的凌家女儿选入宫中,为太子侧妃。这件事旁人不知内情,洛长熙却是隐约知道一些的。这其中并不只是太祖皇帝的意思,也有凌家自己的意愿。凌家乃是世族大家,为保家族地位,少不得要牺牲几个女儿。这还是洛长熙长大之后,从师父那里听了几句,才猜出了大概。如今又听凌霜秀如此说,洛长熙一下便醒悟了。
“你是说……你本是要入宫的?”
“嗯。我自幼便被爹娘悉心教养,家族众人也将我看得极高。”凌霜秀点了点头,“从前我不明缘由,可后来,我无意之中听见了……可惜那时我年纪小不懂事,又自私自利,一味只想着自己,无论如何都不愿意‘认命’。”
公仪凝也明白了过来,瞪大了眼睛看着凌霜秀。
“……巧的是,后来我一番奇遇,得了株蚀心花。”凌霜秀抬眸看了公仪凝一眼,“一般大夫是看不出的,可你若请来一位神医……只怕她一下便能看出,我这根本就不是病,而是中了蚀心花之毒。”
公仪凝还真听那人说起过蚀心花。
蚀心花生于潮湿的西南之地,含剧毒,但这毒并不能一下就置人于死地,而是一点一点慢慢侵蚀五脏,令中毒之人心肺衰竭,痛不欲生,直至死去。
公仪凝没想到,这个看起来柔弱不堪的凌霜秀,竟然为了逃避入宫而服毒伤身!
“后来我‘病’得厉害,自然不能入宫了。”凌霜秀满面哀戚,“拖了许多年,连亲事也没谈成。爹娘对我诸多怜惜,可我却……日日都在痛苦自责……”
这病症之后的缘由实在复杂,洛长熙与公仪凝听了,一时之间竟然都不知该作何反应。
“如今才说这些话倒显得虚伪至极。”凌霜秀苦笑道,“但这的确是真话。我被蚀心花折磨了这么多年,早就看清了,亦后悔了。”
“后悔什么呀!”公仪凝明白了起来,“不对,我不是说你不该后悔服毒,我是说,你不想入宫,这并不是你的错。再说了,保不准那后宫的生活比蚀心花还要折磨人呢!而且,你若入了宫,也就遇不到……遇不到……一些人了。”
公仪凝原本是想提瞿亦柳,可又很快想到,瞿亦柳那人也是个大麻烦,还是不提为好,免得让凌霜秀听了伤心。
“总而言之,既然是你自己选的路,那就不必后悔,就是后悔也没有回头之地了,还不如干脆一条路走到底,走错了就错了!谁又知道,另一条路是不是更错更离谱呢?”
洛长熙一直觉得,公仪凝的歪理最多,也是最没道理可言的,可这一回,她竟然也有些认同公仪凝的意思。
“不错,事到如今,应该保重自身,否则,就真是什么都没了。”
凌霜秀此番将藏了多年的秘密一下子倾诉了出来,心结终于打开,自然也就不那么抑郁了,很快点头道:“嗯,你们说得极是。”
洛长熙却又突然问她:“对了,皇上是怎么突然想到要给你赐婚的?”
“这倒好理解。”凌霜秀淡道,“陈乾在秋猎上失了勇士之名,皇上担心陈将面子上过不起,便想着要给他个恩德。至于我……因着早两年没能入宫的关系,皇上自然早知道我活不了许久,就算嫁入陈家,也不足为患。再者,我猜,皇上大概还会想,若我将来真死在陈家,就算是因我自己身子的缘故,陈凌两家也多少会因此而有嫌隙,那便更好了,简直可算是一举多得。”
说到这里,凌霜秀忽然叹了口气。
“至于我爹……他亦应是知道我活不久了,怜惜我多年苦痛,想着理应让我嫁一次人,也知道知道做新娘子的滋味。”
听了凌霜秀的话,公仪凝突然觉得,其实一个人若像凌霜秀这般聪明通透,也并不是一件好事。任何时候都活得清醒明白,便免不了总是暗自痛苦难过。
“那你打算如何?难道……难道你就这么嫁人?”
“嗯。”凌霜秀道,“但在这之前,我还想求你们帮我一个忙。”
“什么忙?”
“我想……见一个人。”
言情自己是很喜欢表妹的或作者有话要说其实我:--小--今至于瞿亦柳嘛……哼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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