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振贤坐在客厅的布沙发上,眉头拧得像一团线疙瘩。他的妻子郑悦安详地注视着他,什么也没有说。她注意到振贤太阳穴上的肌肉不断抽搐,细长绵软的双手微微发颤,全身伴随着紧张的痉挛。
李振贤拂开垂在前额的刘海,用深黑的眼睛无助地看着郑悦:“郑悦,我们该怎么办?”
郑悦看起来很结实,她不美丽,但她有一种坚强和内敛的气质,正是这种气质吸引了她的丈夫,使得他像个孩子般依赖着自己的妻子。郑悦明白振贤的意思,她用那种呵护和商量的语气哄着他说:“你想去吗?”
李振贤孩子气般地赌气说:“不,我不想去。我痛恨那座房子,那座房子里有的只是我的痛苦回忆。每当我想起我的母亲,我的母亲在那座房子里过得生不如死的生活,我就恨得牙痒痒。”
郑悦同情地点点头。
李振贤越说声音越大起来,他站起身开始在房里踱步,晚上的灯光打在他的脸上,有一种梦幻的感觉。
“我父亲,我恨他,我不能原谅他!他穷其一生都在追求艳遇,在她面前炫耀他的艳遇,这是一种羞辱,一种无法原谅的羞辱。”
“或者你母亲应该离开你父亲,既然没有爱。”
李振贤有些责备地说:“她太善良了,所以做不到。况且那个年代的女人不会那样做,只会忍气吞声地承受那一切。再说她还得考虑我们这些孩子,即使她和我父亲离婚,那又怎样?我父亲一定会很快再婚,拥有新的家庭,我们就要面对自己的继母,继母或者会和我们差不多大,想想我们的感受吧。”
郑悦没搭腔。
李振贤继续说:“是他害死了她!是我父亲!他必须得对她的死负责,他伤透了她的心。自从我母亲去世后,我再也没有留在那里的理由,所以我离开家。我要独立生活,不再生活在他的屋檐下,不要他的一分钱。有时候我甚至想:为什么死去的是我母亲,他应该替我母亲去死!”
郑悦走过去从后面圈住了他的腰,这个细腻的动作让他稍稍平静下来:“哦,亲爱的,你不该这样想,他毕竟是你的父亲。”
“还好,我不像他。我跑到这里学音乐,当然,他说学音乐很蠢,可那又怎样?我知道自己永远不会成为伟大的艺术家,但我们在这间租的房子里已经很幸福了,我们有我们想要的一切,拥有最重要的东西。我们缺乏物质但是精神很幸福。”他停了一会又说:“可是现在,他竟然让我回去过年,希望大家一起团聚,我怀疑他是真的想要全家大团圆吗?”
郑悦微微一笑说:“我想,你父亲年纪大了,开始珍惜家人之间的感情了。你要知道,人老了,都会这样。”
“怎么可能,我倒宁愿相信他本性难移。”
“他是一个老人,并且现在相当孤单。”
李振贤飞快地撇了一眼郑悦。
“你的意思是:要让我过去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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