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时候公路还是土路,尘土飞扬,关着车窗,引擎轰鸣,车里的人根本就听不到外面的喊声。
眼看汽车就要开远,这时候小伙伴们赶到了我身边,我们一起对着山脚的公路整齐的大声喊珊珊!山谷都有回音。
喊了三声后,吉普车终于停了下来,车窗摇下来了,露出了珊珊的小脸,她朝山上的我们挥手,依稀听得出她在大声喊再见……
车只停了几秒钟,车窗又被摇上了,我们眼看着吉普车从山脚开走,绕到山的另一面再也看不见。
难道就这样了么?不对啊!我忘了和她说再见。我拔腿就往旁边的那座山梁跑,只要翻过那座山梁,抄小路,或许能赶到吉普车前头。要知道南方多山,公路蜿蜒还很颠簸,吉普车受限于路况,根本就开不快的。
小伙伴们也跟在我身后跑,大夏天的我们都穿着拖鞋,根本跑不快,于是就干脆一个个都脱了拖鞋,光着脚丫在山上跑。
当我气喘吁吁的冲出小路时,还是慢了一点,但空中高高扬起的粉尘还没落地,往前一看果然吉普车就在前方几十米,于是我顾不上休息,继续追,边跑边喊,珊珊,再见……
我怕珊珊听不到,于是追出去了好远,可惜一直追不上,直到脚底被尖锐的石头割破了,疼得再也跑不动了,这才停了下来。
一路跟在车子后面吃灰,咽喉里都是粉尘,连话都说不出来了,我望着前方尘土飞扬的公路,车子早看不到了,珊珊应该听到我的告别了吧?
我的两只脚底都被割破了,是小伙伴们轮流着把我背回去的。那天晚上,珊珊的外婆来到了我家,珊珊托外婆把她养的一对鸽子送给了我,一只小白,一只小绿,那是珊珊给它们起的名字……
珊珊出国的时候,唱着《心太软》的任贤齐走红了,但我却更喜欢他的另一首歌曲,《伤心太平洋》。
小小的我刚刚经历了人生中的第一次生离,六年的同桌、玩伴、好朋友去了太平洋彼岸,那段时间每晚睡前我都要塞着耳塞循环听着《伤心太平洋》才能入眠。
随着珊珊的出国,我的童年似乎也曳然而止。初中开学前我去了一次县城,那是我第一次去县城,先是坐中巴在满是土坑的公路上颠簸了半个小时,然后走十几分钟的路到江边的渡口。
那时大桥还没修建,我坐上以柴油机为动力的木船到了江的对岸,再坐二十分钟的嘉陵摩托到的县城。
我特意去看了看那所珊珊考上了但却没有去念的初中,**县第一中学。看着学校的大门我却没有进去,虽然是整个县里最好的初中,但是却依然没能留住珊珊,再好又有什么用呢?
县里的街道要比乡里的街道干净、宽广,街心公园前的广场有几个哥哥姐姐在玩乐器,看得人很多,我本来看了下就想走的,但一个长发姐姐开始敲架子鼓,于是我又停了下来,不是因为她漂亮,虽然她的确漂亮,但我停下来只是因为她敲的正是伤心太平洋啊!
她敲了一首伤心太平洋,抬头的时候却看见我正站在她面前哭。她说哭什么啊!真想敲的话让你敲两下不就完了么?于是就站起来把手里的鼓棒递给了我。
我接过了鼓棒站在她的身边,她说跟着她敲,她敲哪,我就敲哪。我点头,于是她敲一下,我就跟着她在同一个地方敲一下,她慢慢敲快了,我也跟上了她的速度。
她很快的敲了几个鼓点,我也依葫芦画瓢敲了出来。本来说让我敲几下的,后来她让我敲了快一个小时。
《伤心太平洋》的旋律早就深刻在我脑海里,一个多小时后我已经能一个鼓点不错的敲《伤心太平洋》了,她夸我很厉害,我没觉得厉害,敲鼓而已,比跟着师父耍匕首简单多了。
她说他们是初中生,在一起搞乐队,问我想不想加入他们乐队。我摇头,我说我家在乡里,而且我小学刚毕业,还没上初中。
她笑了,她说他们乐队下周要参加省卫视的歌唱比赛,问我想不想上电视?我听了把鼓棒还给她转身就走,她揪住我的衣领把我拉了回来。
她说,怎么?你不想上电视?我说不想。她想了想说,上电视多好啊!这样你的家人朋友都可以在电视上看到你了,多好。
我听了眼前一亮,问她那国外看得到么?她想了想说,当然,卫星电视么!全世界都可以看到。于是我用力的点了点头。
初中生好有钱啊,她给了我十块!让我明天再从乡里坐车到这里来。反正还没开学,第二天我又来到了县里,我们一连练了三天,练的就是《伤心太平洋》。
本来只要我敲架子鼓的,后来他们说要我边敲边唱,这样效果更好,为了让大洋彼岸的珊珊能从电视里看到我,我答应了。第四天我跟着他们坐大巴去了市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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