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大以后家里没有多余的钱当嫁妆,和长大以后去挖姐姐的墙角,这两件事到底哪一件比较麻烦比较头痛一点,这样没有规律,同样没有关联的比较,只有真正的当事人才会为之烦恼。
而且玛丽烦恼的事不止如此。
她每天起床开始弹琴,弹着弹着就不免要想起那些事。没有钱到底是什么样的感觉。莉迪亚说的娃娃和衣服,她倒是不怎么在乎。反正该送人的都送人了,她喜欢的衣服别人通常都觉得很难看。那么像爸爸说的从较高的地方掉下去……那是摔下去的感觉嘛?她百思不得其解。
玛丽从小就看古早的道德哲学书的,以至于她在这个年纪就已经知道让自己回避一些问题。她不去想家庭婚姻一来是因为不感兴趣,二来也是她关于这些的观点被书本教育的非常僵化了。她可能知道没钱会让生活过的困苦,没有女仆可用,什么都要亲力亲为;但她绝对不知道夏洛特现在体会到的一个事实,而且这个事实在孩子多却没有相应财产的家庭尤为彰显——一旦成年的女孩子长时间在家里生活下去都是一种罪恶,随着时间流逝慢慢变成更加沉重更加不受欢迎的忧虑和负担。当然玛丽的家庭没有兄弟,对于所有女孩子来说,这个情况倒显得缓和些也公平些。
玛丽想这些想得心绪紊乱,不知如何是好的时候,马上会有第二个更大麻烦找上门来。苏想要得到的先生,居然是自己未来的二姐夫。每次晃过这个念头,玛丽都想把自己的额头磕在键盘上。有一次她这么做了,钢琴马上发出了和她思想一样混乱痛楚的哀鸣,真是心有戚戚焉。
这还不算完,玛丽初听到这个令人震惊的真相,出于既定事实和姐妹之情,只是下意识的想要表示反对,转眼就发现苏已经悲痛的痛不欲生,在角落缩成一团。苏虽然不是贝内特夫妇的亲生骨肉,可是在情绪化这一条上倒是得尽了贝内特夫人的真传,她非常敏感而且和贝内特夫人稍有区别的是,她并不是伪装的,她真的有她表现出来那般受到沉重打击。搞得玛丽马上开始反思:在这一点上她到底该该用什么标准上进行考虑。
她反复的衡量那两个人在心中的地位,试图找找自己更愿意站在谁的立场上考虑问题。一个是不怎么亲密但做姐妹已经十年的伊丽莎白,另一个是时时刻刻在一起但共用一个身体还不到一年的苏。这么做只是徒劳,那两个人她都在意,她都关心。无论哪个难受她都不愿意见到。她也考虑过中立,不偏不倚,可转念一想这种事到头来自己也有份参与,根本不可能中立。她有心存着拖延的念头,可话说回来,眼下苏已经把她搞得整天心里都冷冰冰的了。
这才哪儿到哪儿,按照苏的说法达西先生都还没来得及出现呢!
而且不光是这两件事叫她烦恼,还有更多别的事情。比如海瑟薇小姐过两天马上就要来上课了,比如来福球球凯贝的喂食和放风,这两件事本来都是应该由苏完成的。可是眼下她除了发射冷气缩在角落,一点反应也不多给。说到底最最让玛丽烦恼绞尽脑汁的就是,苏好像当做她不曾出现过那样,不管她自己在她们共用的脑子里占了多大的体积,她都假设别人不会注意到一样的缩成一团。不仅缩成一团,从那天起,因苏的情绪而产生的寒意就未曾消退过。
“别这样。我们好好谈谈吧。”玛丽这样试图努力解决这个问题。她原本不想这么成熟理智的,但是环境所迫不得不适应成熟稳重的作风。可不管她如何轻声细气,苏根本无动于衷。
玛丽感到以自己年纪积累的这些微不足道的智慧和经验已经没办法解决问题了。她思来想去也没办法依靠自己的力量独立完成,于是想到了向别人求助——一个可靠的温柔的能从各个角度所有人的立场去思考问题去作出判断的合适人选。
“简,我可以和你一道走走吗?”一天早上天气好像不错,玛丽看到简要到外面散步,连忙戴上帽子跟了上去。
贝内特大小姐虽然有些意外,但没有露出任何不方便或是不愿意的表情。她微笑着向妹妹伸出一只手,两个人相互挽着朝草场走过去。
“刚好我也想和你谈谈呢。”简愉快的侧身望着她,“这两天你弹琴可没什么精神。虽然我不懂音乐,但是我懂得倾听。你瞧你最近是怎么了?一首简单的曲子还总是弹得断断续续的,一不小心就听到你停下来唉声叹气。”
听到简带着点责备的关切,玛丽反倒奇异的感到安心。
“我叹气了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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