玛丽以为自己避开苏的事情做的很隐蔽。一来开始的时候她们之间并没有争吵,二来她也额外注意避开的技巧。玛丽让自己变得很忙,最近她又开始学习法语和意大利语,海瑟薇小姐的意大利语颇有水准,但是法语的发音有点奇怪。于是玛丽就干脆的让自己沉迷在发音练习之中。因为苏大多数时候都在下午和晚上绘画看书,玛丽就把早晨和上午的时间安排的满满堂堂。等到苏起来,就名正言顺的躲起来休息。
虽然她躲开苏,但是发生过的事情并不能躲开。她总是要想起苏说厌倦小孩子的语气,货真价实毫无掩藏。虽然玛丽并不认为自己在苏心中等同一般的小孩子,可是她又禁不住会去设想,要是自己和苏没有这层关系,那么眼下的关系是不是全部都不可能存在,甚至反转成为另一种关系?对于这种亲密的感情的产生,最后归结原因居然只能归结为凑巧,这让玛丽的心中充满了难言的苦涩之感——即便遇到的不是她,苏这种性格应该也能轻易的结交别的朋友——自己毫无特殊可言。在和伊丽莎白谈过之后,这种悲伤的情绪才稍微好转一些。伊丽莎白断言,是玛丽对朋友的寄望太过火了。而玛丽顺着姐姐说的道理一思考,不免要承认事情的确就是像她断定的那样。玛莉和苏之间的麻烦主要就在于:玛丽对着这关系看得太深太重,而苏却没有以同样分量的重视去对待。于是玛丽才会在知道事情的时候,产生强烈的挫败感。
伊丽莎白的话,让玛丽收到了很大的启发。以前她一直以为她和苏就该一体同心,共同思考共同进退,就像苏说的连体婴那样。可是现在她终于体会到她们之间的差异了。她们对大部分事情的看法都大同小异,极少有一模一样的时候。苏虽然寄居与自己的灵魂之中,但是她也是一个独立的拥有完整思考能力的人。这样就确保了从某种程度上来说,苏和简还有伊丽莎白的意义差不多。她就像一个形影不离的姐姐师长朋友。唯一的不同就在于,苏更能了解玛丽掩藏在深处的想法;而对于她们共同面对的事情,她们必须达成一致,双方都有相似的处理观念才行。
灵魂的伴侣,并不意味着没有分歧,而是意味着她们之间不允许存在彼此违背的分歧。玛丽终于体会到一种难以形容的情绪:拥有这样一个贴身不离的灵魂伴侣,大多数时候恐怕并不是一种无条件的无忧无虑的幸福,取而代之是在争执和妥协之后的短暂的和睦。
“我会因为各种各样的事情和她吵架的;哪怕仅仅是头发的发型。我也会因为她的无心之失而像现在这样低落失望。我还会阻碍她做自己想要做的事,只要我不喜欢。没错,这就是真理了。这就是我和苏的将来最有可能的状态了。可现在我明明这么喜欢她,甚至要胜过家里人。”
玛丽弹琴的手指停了下来,她用力合上琴谱站起来,在窗子前面来回的踱步。她也猜测自己的思考方法可能过于沮丧,可是无论她怎么设想也找不出理由让自己相信她们不会变成那样。
尽管玛丽认为自己掩藏的很好,可是这件事从一开始就没能瞒过苏。苏本着双方最好都先全盘打算一下再商量的原则,硬是心平气和的假装什么都没有注意到。她开始意识到她和玛丽的不同和部分绝对难以调和的性情,要比玛丽早得多。但是说到底,她一开始看对方是个小孩子,应付和糊弄的想法占了大半。就她而言,这算是冷眼旁观小孩子单方面卖萌。可是玛丽在她眼里越来越善良越来越可爱,苏就算没办法把自己按照玛丽的模子重新铸一个出来,也不打算按照玛丽希望的标准改变自身,这也不会影响她对两人未来共处的生活做出不好的预估。简单的说来,如果玛丽是个悲观主义,那么苏就是一个乐观主义者,她可不相信只不过是两人之间的小问题会有什么难以解决的。
等到玛丽在窗子面前走了第八个圈子之后,一直静下心来等着玛丽来摊牌的苏终于忍不住了:“你宁愿这样走来走去去,也不愿意当面和我说吗?”
玛丽被突然从心里冒出了的声音吓着,好不容易才让自己镇定下来。可实际上她的心里却没有多平静。她一个劲的在想自己到底什么地方路出了马脚,哪里的神色不对劲,以至于叫苏看了出来,端着一股严肃的架势要和自己谈谈。她这么分心的心慌意乱的想着这些早已于事无补的事情,一方面又竭力让自己表现的镇定点,她可不想以惊慌失措的小孩子的面貌和苏谈话。
于是她一言不发的又转了两个圈。
“你在说什么?”玛丽最后摆出一种奇怪的傻笑的样子,装作没有听懂苏说的话。
“……你是钝胎吗?走了这么半天,才想了这么个憋足的借口来回答我。你就不能大大方方若无其事的马上说出这句话吗?至少这样还可信点!”
“我……我真的不知道你在说什么……”尤其是钝胎是什么,完全就不明白啊。
“你要假装不知道的话,那就换我来问你好了。”苏吸了口气,用稍微温和一些的语气换下刚刚因为一时情急而非常严厉的措辞和态度,“这几天你在想什么?”
“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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