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于长期旅行准备的事情若不是亲身经历参与其中,很难体会其中的繁琐和艰辛。贝内特夫妇在这一点上倒是难得达成了一致的看法。不论是严谨些的贝内特先生还是某些方面更严谨贝内特夫人都不认为自己的两个女儿有能力独立的毫无差错的处理这些事情,为人父母的只好代她们多费些心思。
贝内特夫人只要能从聚会交际的间隙抽得出空,就让老詹金斯套好马车,带着两个或者四五个女儿风驰电掣的杀到麦里屯,以惊人的气势搜刮小镇上仅有的几家出售定制衣服的店铺。她已经完全忘记去年丈夫向全家宣布的那个可怕的消息,也忘记了自己曾经打算(至少她真的这么认真地考虑过)生活的俭省一些。她只记得不能让两个女儿在外人面前穿着丢脸,哪怕这两个女儿其中一个最不得她的喜爱而另一个又呆板得毫无情趣可言。
成匹成匹各种颜色和图案的薄棉布细纱布交织绸以及它们制成的美丽服饰从贝内特夫人手下面翻检过去,她在淑女们的衣服配饰方面钻研了三十多年,经验不可谓不丰富,可惜时间紧凑,商品委实太多。她觉得光靠自己的眼睛确实看不过来,又生怕新到的别致的细纱布被卢卡斯家的小姐们捷足先登,就特别嘱咐女儿们提高警惕。
“留神!姑娘们,千万留神,别让好东西从你眼前溜走了!”
基蒂和莉迪亚对这样的嘱咐可高兴得很,压根儿不要母亲再三叮咛,就乱七八糟物色了一大堆东西。结果等姐姐们过来仔细看看,就发现其中大部分不是不适合旅行的昂贵布料就是尺寸太小,根本不可能用在伊丽莎白和玛丽身上,只好又顶着店主的白眼让他把那些东西分门别类的放回柜子上。即便如此,难免还是在手忙脚乱之中买了一大堆乱七八糟根本不能放到旅行的箱子里的东西。
尽管老詹金斯先生对如何有效利用马车的空间经验丰富,看到夫人和小姐们提着的各色各样的东西依然深感压力。大家不得不集思广益想方设法,好连人带物把所有东西都弄到马车里去。敞篷的轻便马车的货架上摆着布料的礼盒,女士们不得不亲密无间的紧挨着坐在一起,好腾出些位子给带着羽毛和蜡制水果的帽子,那些帽子的巨大盒子甚至还占据了她们脚底下的大部分空间。贝内特夫人还给每人手里塞了些“不适合受到震动”东西,分到玛丽手里的据说是漂洋过海来自远东的高级瓷器。
“瓷器?”
苏想破头皮也想不出贝内特夫人到底是基于什么理由而掏钱买下这个和小脸盆差不多大小的笔洗的,难道是为了让女儿们带上一小缸子家庭秘制酱料,以预防旅行中的各种水土不服?
相较于贝内特夫人的声势浩大,贝内特先生的准备似乎有点不够起眼,但是这并不说明他不够看重这件。几乎从旅行刚刚说定的时候起,他就请人从伦敦的书店订购了最新版本的欧洲地图。
十九世纪初的欧洲算不上平静,在英国隔海相望的欧洲大陆,仅仅是从不同年份地图上观察,就能看见各个国家的版图如同二次元的单细胞生物不停的变化着。吞并,分裂,取得统治权然后又把它搞丢了,今天是波旁王朝明天是哈布斯堡家族,后天大家又等着对法国开战的好消息。
虽然这些王公贵族亲戚关系导致了混乱的王位继承权,但这些事情和他们的关系并不密切,也几乎碍不着旅行的事情。但是贝内特先生经过慎重考虑,还是给女儿们准备了这方面他能够弄到手的资料,而这也只是他给女儿们准备的众多匪夷所思的东西中合理存在的一小部分。
“爸爸,我们是去参加旅行,而不是去发现新大陆。”伊丽莎白亲昵的坐在贝内特先生面前,替他收拾削过头的羽毛笔,“而且布雷恩先生安排的线路也很妥当,我怎么想都不会有什么岔子。”
“我知道,我知道,我知道。”贝内特先生难得在书房这个完全属于他的领地里感到忐忑,他有点紧张的重复了两次,“不过出门在外,还是什么都预备一些比较好。”
“我们的箱子里已经塞满了长礼服,披肩和斗篷。此外还有一个从中国运来的可以洗脸的瓷盆,我想我们顶多只能带上一小口箱子的书和手工活计。至于指南针和观鸟用的铜质望远镜,恕我直言,不管在意大利还是奥地利都能找得到的吧。”玛丽不得不加入劝说贝内特先生的行列。
“我希望你们不会因此随便接受布雷恩先生的礼物。虽然他是一个难得正直的青年,但我的女儿们不能因此而忘乎所以。我会给你们准备每个人八十英镑的零用钱,你们大可以利用这些钱买自己喜欢的小玩意。所以如果布雷恩先生给斯派洛小姐买礼物顺便给你们带上一份的时候,或者是他发现你们缺少些什么替你们准备的时候,你们可得注意分寸。”
贝内特先生很少如此不拐弯抹角的劝诫女儿,这些也本该是做母亲的来提醒的,可贝内特先生深知自己的妻子在这方面的异乎寻常的宽松,只好由他这个做父亲的来叮咛。可见他对这件事的重视程度非同一般。
“放心吧,爸爸。我们很清楚。”伊丽莎白说道,“几支鲜花……”
“谢谢您,布雷恩先生。”玛丽接口道。
“新款的蕾丝手帕……”
伊丽莎白又举例。
“不,谢谢您了。”
玛丽跟着微笑摇头。
“一小盒巧克力……”
“谢谢您,布雷恩先生。”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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