时间不知不觉过去了好几个小时,仆人们开始陆续更换客厅里的蜡烛。
两位先生趁此转到了更安静的角落里。那个位置能够看清楚小姐们所在的沙发,却被烛光的阴影所覆盖,不容易引起别人的注意。
黑贝斯先生从路过的仆人的托盘里又顺走了两杯酒,打定注意今天要喝个尽兴。他喝得的确不少,以至于连之前觉得自己不该多问的话题也问了出来。
“这么说,你和你的母亲还是没有和好。”
“是的,她在信里说今年不愿意在家里见到我。”
“可喜可贺,她老人家还愿意写信给你。这么说,你父亲这么匆匆忙忙的安排了一个军职就让你出来,其实是想让你母亲消气了?”
“有这个原因吧。我母亲原本一直以为我只是说说,看我后来懒得和她争论,她反而以为是说服了我。所以等我说我已经在放弃的文件上签了字的时候,她才会那么怒不可遏。”
“把你赶出来还算是轻的。要是我就干脆让你去西印度群岛服役。”
布雷恩先生笑了笑,没有搭腔。
“我还是不明白,你为什么非得和你母亲对着干。那个遗产继承的条例明明在关键词上模棱两可,并不是非要交给斯派洛小姐继承不可,那是有条件限制的。我想,按照布雷恩夫人的安排,斯派洛小姐从一开始就不符合那个条件。”
“……说到底你还是不赞成我这么做。”布雷恩先生把手里的杯子放到壁炉上,“从之前我在信里和你提到这件事,你就一直这么反对。”
“好吧,我得承认你把我的心思看穿了。我不会承认我在心里一直骂你犯傻的。我会告诉你,我尊敬你高尚的情操。但是我的反对理由并不是不充分。我至始至终不能赞同你的观点,这并不基于你想象的那些理由,什么‘觉得女性或是远亲不能继承家业’。我一直是这么和你说的,从最开始我反对的理由只有一个——如果一个人没有花上一定的时间去准备承担相应的角色,那么我认为他就无法胜任。斯派洛小姐向来只是个受人摆布没有一点主见的小可怜,你觉得她能随着法律文书的改变,而在性格上一瞬间发生巨大转变吗?你的坚持己见除了维护死者的充满同情心的遗愿,就只能给她一个人带来好处。而这种好处还是有限的,除了让这个可怜的姑娘不再为生计发愁之外,对她日后生活所必要的见识和教养一点帮助都没有。而且除了她以外的其他人,我虽然不能咬定他们交了厄运,但也只能说是各安天命了。”
“你说的他们是指那些依附于斯派洛小姐将要继承的产业而生活的人?”
“当然是他们。我说,你该不会是第一次发觉这件事原来还和他们有关系吧!”
“当然不是。只是这话又怎么说?我看不出斯派洛小姐成为那片土地的主人,会对他们的利益造成什么巨大的改变。她虽然年轻,却是一个心地很好从没有什么坏心眼的姑娘。虽说以前没有受过这方面的教育和训练,可是她也不可能突然改了性子对佃户的事情指手画脚。我想她只要按照以前的惯例去做,那些人就绝对称不上交了厄运。”
“那可不是在英国。你要知道英国的做法在那里是行不通的。轮流向西班牙和奥地利献供是没办法获得稳定的日子的,他们需要的不是一个年轻没有任何经验的胆小姑娘,而是一个坚定果敢的女主人。她得有智慧和手段,必要时还得带点狡诈。就我看来,除了在忍辱负重上比较有天赋之外,你的表妹在这些方面都一无所长。幸好你早就盘算着,让她卖掉那块地。这样对她也好,省心省力,对那块土地上的佃户们来说,换个更适合的主人也许是很有可能的。现在想想,你考虑的的确很周密。如果你真的打定注意这么引导她的话,我就不再为这件事挑你的毛病了。”
两位先生之前的话题差不多都讲完了。黑贝斯上校终于有机会也有闲情雅致开口向布雷恩先生问那个他一开始就很在意的问题。
“说完了令人烦心的事情,我们还是来点愉快的话题,好调节一下心情。你带来的那对姐妹是谁?你另一个远房的亲戚家的女孩子吗?”
布雷恩先生随着黑贝斯上校抬下巴的动作往身后望了望。
“不,伊丽莎白·贝内特小姐和玛丽·贝内特小姐是我的新朋友贝内特先生的女儿。她们的家在赫特福特郡的浪博恩,我的堂姐在前年搬到那里和那家人做了邻居。不管怎么说,他们家也算是当地的望族,你也知道,我身边的其他朋友都不会为了斯派洛小姐得罪我的母亲,所以我也只好请新朋友帮忙,毕竟让一个年轻的女孩子枯燥乏味孤苦伶仃的赶路去意大利实在不是明智之举。”
“这么说,她们并不知道布雷恩夫人和你的态度在这件事情上的分歧啦?”
“我把事情的原委和她们的父亲原原本本的说了,请人家帮忙总不能瞒着别人。不过她们的父亲会不会照实讲给她们听,而她们知道这件事是怎么想的,这些我就不知道了。不过我看得出贝内特先生很看重这两个女儿,所以她们必然已经知道事情的大概了。”
“恐怕她们都把你当做败家子了。非得送上门去把家业分给别人。”
“不管她们是怎么想的,都对这件事情不会再造成什么影响了。”
“当然,我知道你意志坚定。不仅不会轻易被亲朋好友劝服,也不容易在美色面前和颜悦色犯迷糊。”
“美色?你看上谁了?哦,这一点倒不用猜,毫无疑问是伊丽莎白·贝内特小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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