管着自己的嘴——渔嫣在心里狠狠拧了自己的嘴一下,浅浅一笑,把头转开。
御璃骁的手指就从她的湿发里穿来穿去,渔嫣发现了,他喜欢玩她的头发,长指绕着圈圈,一绕就是好一会儿,再往她的胸前丢。
他突然微微用力,微痛感觉从头皮快速散开,她抬手轻捂头顶,转头看他,只见他手掌一挥,一只冰凉的东西就丢到了她的腿上,她定晴一瞧,居然是她的镯子!
“镯子!”她惊喜地捧起来,扭头看向他。
他居然不声不响,悄悄、又快速地给她赎回来了!
御璃骁瞳眸中光微沉,静静地看着她。
渔嫣被他看得有些不好意思了,把镯子套到手上,小声说:“谢王爷。”
“我不欠人。”他淡淡说了句,合眼休息。
可渔嫣欠他好几个人情了,她微微郁闷,抬着腕看镯子,上面刻着兰花草,一片片地绕着细细银亮的镯环。她想,若能像兰花一样,有遗世独立的幽香,在静寂山谷中随性开放,那多好啊。
“以前真没见过祺王?”他突然开口了,再度问及那人,说明他多少是不信她的。
渔嫣转头看他,那晨瑶夫人先前字字句句都在针对她,听似温柔关切,实则暗藏杀机,挑拔御璃骁对她的怒气。
可她看不出御璃骁是否生气,他那双眼睛,甚少出卖他的情绪,又套着这丑极的头套,谁都不愿意多看他一眼,又怎么会想要盯着他看,去揣测他的心情呢?
“真没见过他,不过今日在殿中听说为人风|流,今日见他,出手阔绰,还给荣欣贵妃和童怜赠了价值连城的宝石珠花。晨瑶和明月她们也都见识过了,大家都说只怕比王爷还大方呢。”她拉下袖子,把镯子掩住,柔声说着。
这话说得很得体,既说清了祺王对女人都这般热情主动,又把晨瑶的指控给推干净了,顺道把晨瑶给绕进去,那就是个嘴碎爱告状的女人,哦,她可没指明这话是晨瑶说的,也没说这王爷到底是哪个王爷——
嗯,这嘴上功夫,她可绝不输那些人,于大状的美名不是虚得,她若想骂人,可以一个脏字不带,前能问侯人家祖宗八代,后能问侯人家八代后人,让你活活气死。
“你想要珠花吗?”御璃骁看着她温驯如猫咪的样子,眯了眯眼睛,沉声问。
“敢问王爷,哪个女人不喜欢这些?”渔嫣笑笑,手指去勾他丢在身边的那支玉钗。
她就是俗人,大俗之人,就爱金银!有那样的赐予,她可不会假腥腥说不要,凭什么不要?你愿给,她就拿,得了就是自己的东西,谁也管不着了,至于想让她办事么,她自认是小人,爱办就办,是好事就办,不服的,上门把东西讨回去呗,只要有脸来,她也愿意还。
御璃骁看着她水灵灵的眼睛眨着,蓦地一笑,手指绕了她的长发,轻轻扯了扯,沉声道:“今儿说话这么老实,可是做了什么事,怕让我知道?”
“敢做什么不老实的事呢?太后想让我拿王爷的病录,知道王爷的腿是不是好的,这事便是我不说,王爷也知道,宫里的事,王爷比我看得清,不如早点给我一本病录,让我去交差。”
渔嫣索性大大方方地抬头看他,眸子里坦坦荡荡的两汪水波。
“渔嫣,你还挺会两头讨好。”他冷笑。
“为活着而已,也为王爷解围,何乐而不为呢。”渔嫣笑笑,愈加温柔恭顺。
“收起你这说话的假样子,真令人反胃。”他突然就生气了,把她的头发往她身上一甩,低声喝斥。
该死的臭男人,渔嫣抓了抓玉钗,强忍着一把狠扎过去的冲|动。
她顶嘴了,这人威胁要弄死她,她低声下气了,这人又说她反胃!也不知道为什么要把她一个人留在马车里,难道就是为了让他自己反胃吗?吃多了撑着,自找虐受!讨厌极了,喜怒无常的暴君,混|蛋!受那么重的伤,怎么没把嗓子给摔堵了,不会说话才最好!
她抿抿唇,呼吸急了急,转开了脸,匆匆用玉钗把头发挽好,免得被他扯光了。
“你在心里骂我?”他的脚尖蹬过来,在她的小腿上轻轻地掀了一下,把她的裙子给她掀了起来。
“不敢。”渔嫣把腿缩进去,小声说着,往旁边挪了挪。
“渔嫣,你在骂——为何本王不是个哑巴?”他眸子敛了敛,手指在她的嘴上打了打。
“啊,你怎么知道?”渔嫣迅速抬头,迎上他那微怒的双瞳,还有狰狞的脸。
哎,又被他给套进去了!
渔嫣皱皱眉,这人莫非还会读心?
马车轻轻一仰,停下来。
渔嫣急于摆脱这种尴尬压抑的气氛,赶紧说:“王爷,到了,我先下去。”
御璃骁也不拦她,看着她急匆匆地跳下马车,只怕还没站稳,又急匆匆地爬了上来,满脸通红的看他。
外面是个京中将士们专用的澡堂子,挺大的,后院完全敞开,只围着竹篱笆,密密的大树在篱笆外挡着,院中露天摆着许多只大木桶,有人正从井中打水。
如今马车是直接停在院外,而院中尽是光着膀子、只在腰下围着一条白色麻布短布巾的粗|壮大汉,一个个威猛彪悍,高大刚强。
“王爷怎么能不出声?”她羞得小脸通红。
“你不是希望本王是哑巴吗?你还怕看这些场面?”他冷冷嘲笑。
“你……”她气得肺要爆炸了。
“王爷。”侍卫在外面低声叫他。
之后便是匆匆的脚步声,将士们都围拢过来,惊讶地看着这从天而降的骁王。
“久未见你们了,本王想来看看你们。”他轻轻揭开帘子,看向外面。
众人赶紧跪下,抱拳请安。
“王爷千岁,千岁,千千岁。”
人长得粗猛,嗓门也大,震耳欲聋,渔嫣垂眼捂耳,缩在一边急急地呼吸着。
“来人,背本王下去。”骁王哑声说。
侍卫推开马车门,小心地把他背下去,又有人搬了椅子过来,让他坐下。众人就围在他的身边,激动地看着他。
这都是些中层的将领,在军中起着承上启下的作用,其中有不少以前是御璃骁的部下。
“今儿是寒食节,以往都是在军中和你们一起过,今日感叹,想着你们会来沐浴,就过来看看。”御璃骁接过一名汉子捧上来的茶,揭开碗盖儿嗅了嗅,哑声说。
“王爷伤成这样,是卑职等无能,未能保护好王爷。”那奉茶的大汉跪到他面前,抱着拳,满脸惭愧。
“和你们无关,是本王自己不小心,起来吧。”御璃骁伸手扶他,笑了笑,扭头看向右侧一个大汉,又说:“其实也没什么,皮囊而已,骨头还硬着,阿朗,你的箭术可有退步?”
听御璃骁还记着他的名字,那叫阿朗的男人一怔,随即激动地走出来,一抱拳,朗声说:“回王爷的话,日日练习,不敢懒惰,只待某天可以再上沙场,为国杀敌,为君尽忠。”
“来人,拿弓来,本王与阿朗一赛。”御璃骁点点头,手轻轻一掸,又环视众人道:“都去把衣裳穿上,本王的爱妾还在车中。”
大家想到刚刚从车里下来的美人儿,赶紧告罪,匆匆赶去穿衣,没一会儿就会回来了,穿戴整整齐齐的,又是另外一番气宇轩昂的面貌。
这是渔嫣见过的动作最快的一群人,可见平常训练有素,也可见这治军之人的严谨。
阿朗穿着一身褐色的长袍,袖口扎紧,生得方脸大眼,很是精神。他手里拿了把乌木弯弓,过来给御璃骁行了礼,低声问:“王爷,几箭?”
“你定。”御璃骁一抬手。
“那就……双箭?”阿朗犹豫了一下,看了看他的腿,低声说。
看得出,阿朗有些忐忑,御璃骁残了,怕比得太难,让他丢了脸面。可若比得太简单,未免又显得太轻视御璃骁。
“可以,你先,本王喝口茶。”御璃骁轻轻点头。
“属下得罪。”阿朗又行了个礼,一伸手,接过了旁边人递上的两只羽箭。
已经有人把一只巴掌大的银酒壶悬到了院中那株高高的大树上,风一吹,壶不停地摆动。
阿朗搭上一箭,瞄着那只银壶,手指慢慢勾紧弓弦。
大家都屏住了呼吸,看着他。
他的手指突然一松,弦弹箭离,众人的眼神跟着那箭投向空中,还未反应,只见他又搭起一箭,迅速射出,二箭一前一后,一根射穿那不停晃动的银壶正中心,没进后面的高墙中,另一只又准准地穿过相同的箭眼,狠狠扎进第一支箭的尾羽……
太精彩了!渔嫣都忍不住轻喝一声。
一阵喝彩声中,御璃骁接过了弓,让人再悬一只银壶上去。
有人开始为御璃骁担心,毕竟是王爷,若输了,颜面何存?于是小声责备阿朗,也不收敛些。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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