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钧元将那书轻轻翻开。
罗元靖瞳孔猛地一缩,沈钧元翻开的竟是一本绘有云镜宗弟子入门画像的书册。
他心底掀起惊涛骇浪,步云阁寻找江崇岭入门时的画像是为了推演之用,眼下这小小的杂役弟子竟也深夜来此寻找画像,莫非云镜宗也知晓了什么?
沈钧元缓缓翻动着书册,直到翻开了绘有江崇岭的那一页,他便停下了动作。
罗元靖的心一时快如擂鼓,他死死盯着那画像,然而还未在脑中将之描摹一遍,沈钧元便“啪”地合上了书册。
罗元靖的心仿佛一下子坠落冰窖,下一刻却又腾的生出一股怒火。若非此处乃云镜宗地界,他定要好好收拾这个不识好歹的杂役。
沈钧元恍若未觉,他忽然抬起手来,掩着嘴打了个哈欠。他脸上露出一丝恼怒之意,口中含糊不清地说道:“真人说今夜恐怕有人会造访此地,让我小心看护此处……此时却见个鬼影都没见着……我还道那书册中藏着什么奇门功法,谁料到竟是门内弟子画像……”
罗元靖顿时冷汗涔涔,只觉得仿佛自己的身形早已暴露在某位真人的神识之下。
然而冷静下来,他又觉得此事疑点颇多。他来此地之事除了师妹,再无另一人知晓。除非……罗元靖额角一跳,难道云镜宗内也有一位极善推演之术的高人么!
罗元靖心头大乱,这时忽然发现沈钧元竟身子一歪,抱着那书册睡着了。
罗元靖咬咬牙,到底不敢惊动沈钧元,身形一闪,便小心翼翼地逃离了藏经院。
待到罗元靖的身形彻底消失在苍茫夜色中,沈钧元这才淡淡开眼。
他摊开那书册,目光落在江崇岭的画像之上。
画像上画着一个十四五岁的少年。
这是一个容貌极为普通的少年,但那双眼睛却又股掩不住的锐气,即使此刻沈钧元正靠坐在书架旁,将那画册摊开,放于膝上,仍觉得那少年仿佛是居高而下地望着自己。
忽然沈钧元眼中精芒一闪。
云镜宗不知何时起立下了这么个规矩:弟子正式拜入外门后皆要绘像。
而罗元靖,以及他身后的步云阁,之所以苦心寻找江崇岭的画像,极有可能是为了施展推演之术。
沈钧元对于推演之术并不精通,但却略有耳闻,毕竟前世那文星老人曾制出可以连续推算九次的缘生龟甲,险些令他暴露了蜃楼珠的秘密。
推演之术极为玄妙,可以从因果间探知未来,回溯过去。但这推演之术并非凭空而出,想要推演与某人有关之事,最好能详尽的了解那人的长相、记忆深刻之事、生辰等等。
但年文星老人能一举推演成功,也是因为沈钧天太过了解自己,将自己的生辰、样貌、记忆深刻之事尽数告知了文星老人。
罗元靖所寻的是江崇岭十四五岁时的画像,那么他们想要推演的极有可能是江崇岭名动天下前所发生的事。
那么……
沈钧元神色微微动容,江崇岭少年时期,最出名的便是将一把破剑带回宗门,并说出要将那剑作为他的本命法器。
尽管那破剑已被云镜宗的真人们断言并非神兵,可之后短短百年,江崇岭就迈入五转,并炼化出一把有着化形器灵的宝剑。
沈钧元将视线从画像上收回,心底微微一叹。
可惜,推演天机之法需要牺牲寿数,他所修炼的化血诀本就会折损自己的寿数,若是再学那推演天机之法,只怕还没成仙,便先身死。
沈钧元所修炼的化血诀中,曾提过魔道有一种功法,能够借他人的寿命,来行推演之术,但却未曾详细说明这功法的内容,或许只是传闻罢了。
忽然,沈钧元心底的叹息之意全都消散。
他怎会忘记了一个人。
姜云磬!
沈钧元幽黑的眸子转了转,姜云磬前些日子凭空解云文的故事早已传遍了云镜宗,想必云镜宗内早已有人蠢蠢欲动,盯上了姜云磬。
毕竟,云文篆书也算推演之术的一种。而云镜宗自从文星老人死后,门中再无擅长推演之术的人,文星老人毕生所学竟没有一个弟子可以继承。
倒也不是门内弟子全都资质平庸,而是继承推演之术要损耗寿数,许多天资出众的弟子都不愿轻易尝试。
可是姜云磬不同,他悟性出众,却出生平庸。天资也一般,并非天火之体。这样的弟子最适合继承推演之术。
想到这里,沈钧元忽然一怔。
他抬手按上自己的腹部,那里正立着一尊宝鼎。
修道多年,他向来要将一切的变数握在自己手中,可此时却不自觉地将姜云磬放入自己的计划之中。
或许是因为这宝鼎的存在,他和姜云磬总有些若有若无的感应,这种感知令他心底稍安。昨夜虽然未能与姜云磬结为道侣,可危难之际,自己竟能和姜云磬对换本命法器,这样玄妙的联系,甚至比道侣之间的更深。
沈钧元抬头,正好望见一点阳光,如同利剑般穿透了山间晨雾。
他心中决心已定,此番让姜云磬来云镜宗,既要使他取得青竹镇煞剑,亦要让他继承推演之术,甚至勘破云文篆书的秘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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朝阳渐起,红光遍洒山林。
姜云磬一夜未眠,此时见沈钧元仍未归来,不由心中生疑。
昨夜事出突然,他也没想到罗元靖怎会忽然现身山林之中,可事后忆起,当时沈钧元深受重伤,又恰好在罗元靖身后,想来两人之间定有一番打斗。
稍稍一想,姜云磬便明白了其中关节。
沈钧元所图的,不就是罗元靖手中的天火吗?
只是这一番光阴回溯,沈钧元白忙活一场,想来也是一件快事。
心头郁气稍解,姜云磬起身朝物华天宝阁走去。
半只脚刚迈入物华天宝阁,身后忽然传来一道轻蔑之声:“你就是姜云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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