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让他只是一个从七品的小官,而且没有后台呢。如果他是皇帝的儿子,谁敢如此对他?
张承志嘴角自嘲的笑意更加苦涩。这么多年,他一心听母亲的话,考取功名,想着依靠外祖父的势力做官、升官,让张家在他手里成为官宦之家。
可是,这么多年过去,他从屡次降职的姚府表兄弟嘴里,从姚府的柳姨娘口中,从父亲的几个故友那里知道,外祖父的升迁,真的是从母亲嫁给父亲之后开始的。他的母亲姚氏所说的姚家的辉煌,在没有了父亲之后,再也维持不住。
可笑母亲,直到现在还不明白,没有了父亲,不但母亲不是什么名门闺秀,就连她一心依托的姚家,也只是京城众多官员中一个不起眼的小官。
张承志用力抹了抹脸,,可心里的苦涩却怎么也抹不去。
当年,在侍郎府的烘托下,在父亲强有力的能力笼罩下,母亲真的很像一个贵妇。这个有着贵妇身份的母亲的说教,把他和若水害了。
真的把他们害了。
他和若水真的以为父亲只是一个不入流的、身份低贱的商人,决不能和身为侍郎的外祖家相提并论。当年,父亲还煞费苦心的把他送到湖州,让祖母教养他,可他却一点儿也没接受祖母的教导,一心只想做官,抬高身份,不与商人为伍。
几年前,祖母和四伯父一家已经下落不明。很显然,他们的下落不明和父亲当年在灾荒中失踪是一样的。他们去了北域,如今已经是太后和王爷。
张承志呆呆的盯着面前的茶壶、茶盏,想着后宅的母亲。北域已经立杨氏为皇后,不知母亲知道她错失皇后之位,会是怎样的表情。呵呵,也有可能,母亲根本就不具备做北域皇后的资格和人品,就算跟着父亲去了北域,也没资格做一国之母。
没有父亲提供用度,母亲的日子大不如前。她再也不能像过去那样,随意添加首饰,不重样的穿最好料子的衣物。就是生再大的气,也不敢随意砸东西了。
而且,自己考上进士,并没有给母亲带来她想象的尊荣。母亲这才知道,原来八九品的官员,虽然是天下众多读书人倾尽毕生精力也难已达到的位置,但是对于张六爷的妻子来说,根本就看不见丝毫优越之处。
母亲手里有些银子,但要给他娶妻,给若水置办嫁妆,要给他的官场铺路,还给外祖家孝敬了不少。母亲在家务的操持中,也开始计较起来,很多下人都被发卖,她再不复过去那样的风华阔绰,就是一个家境还算殷实的普通妇人,一个从七品小官的母亲。
至于母亲想的诰命夫人、受人敬仰的官太太那些,距离他、距离母亲遥不可及。
同样的情况也适用于若水,若妹婿刘兆丰调任之际,他们夫妇曾抽空回来过一次。那次,若水对若云的境况百般嫉恨,说的都是若云身份低贱,是同房丫头所生,不配享有那样的尊荣。
岂不知,虽然若云是庶出的身份,但若云身边的杨冬儿和他们的母亲姚氏,根本就不是一个档次的人。当年父亲曾经很认真的对他解释过杨姨娘的不凡,但他不愿意相信,母亲和若水也不愿意相信。
直到父亲和杨姨娘在帝国的境内消失,张家的生意被别家接手,他才渐渐从人们的言谈中知道,张家生意中的内涵竟然那样惊人。甚至那些爆竹作坊,里面的章程复杂的让人受不了,就算接管了买卖,也没人能控制里面严谨的工序。各个爆竹作坊换了东家、换了管事之后,事故连连。最严重的那次,烧毁了整条街,直接导致爆竹生意运行不下去,全部关张。
那些买卖都出自杨姨娘之手,跟着这样的杨姨娘,若云怎么会平凡?怎么可能享受不到尊荣?
如今的边境大集享誉周边几国,那就是他曾经的庶妹,如今的北域大公主张若云一手做起来的事业。也许只要愿意跟着杨姨娘,愿意接受杨姨娘的指导,就会有不一样的人生吧。
如果若水知道父亲称帝,是不是会更加懊悔、痛心疾首?却又像母亲一样,没想过到底是因为什么,让她们丢失了那么多。
书房外面传来长随试探的声音:“大爷,大奶奶派人来,请您回去用晚饭。”
“知道了。”张承志答应一声,收敛起诸多不平心绪,缓缓迈步,去后院吃饭。他们现如今可不比过去,那里用得起那么多下人,设置那么多厨房,用那么多的院子。从他的书房到慈仪院,也不过短短的一段路。
走进慈仪院,也就是过去的萱馨园的厅堂。
只见灯烛照耀下,已显老态母亲被孙儿逗得笑声不断,妻子微笑着指点丫头摆饭,大女儿则给祖母放置碗碟筷子。一家人在一起的氛围,竟然也温馨安然。
张承志心里莫名的安稳下来,就这样吧,这样子就挺好。至于北域的事情,若是能瞒,就瞒母亲一辈子好了,那注定是不属于他们的繁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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