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方八月的早上,有了轻微的寒意。
太阳还没升起,放眼望去,天地都处于灰青色,昏暗的灯光就像是迷雾中的灯塔,带着莫名的压抑,但这并不影响成群结队的学子们上学。
沿着熟悉的路线,一座洁白的门楼很快出现在许意的视线中。
门楼的样式是按照清代的样式造的,形状类似于八角凉亭,不过比那更宽更气派些,亭子下面是用篆体写着四个金色大字——朝晖中学。
寓意取自《世说新语·规箴》:“桑榆之光,理无远照;但愿朝阳之晖,与时并明。”
朝晖中学是市师资力量最雄厚,教学质量最好的中学。
很多人挤破头想把孩子送进来,因此,在外人看来,能进这个学校的,都是精英。
但此刻,这座中学对许意的意义只是阔别了七年的母校。
自毕业后,他就很少回到学校,唯一的那次还看到了母亲受气,大学毕业后,他独自出去漂,连市都很少回,更别提来这里看看。
微凉的晨风吹来,带着青青学子气息。
在门楼站了片刻,他像所有同学那样,走进这座象征精英的学校。
朝晖中学分为高中部和初中部,每个部十个班,以英文字母划分,一般来说,不管是高中部还是初中部,都会有两个重点班,一个次重点。
许意所在的A班属于重点班,作为重点班,A班每天的晨读都会比其他班早十分钟,虽然只是十分钟,却区分了重点班与非重点班的素质,塑造了重点班好学勤奋的形象。
进了教学楼,朗朗读书声此起彼伏,许意听着晨读声,忽然有种久违的感觉,转过楼梯口,一个三十岁上下微胖的男人正在A班门口抽烟。
不用细看,许意就知道这是老周。
老周是许意高中三年的班任,教语文,属于市级的高级教师,教书很有特点,整个高中部,每次考试,A班的语文均分就没低100。
不过,许意对老周并没什么好感。
这个人为人圆滑,有很世故,而且很爱显,常常拿着自己的大作让班里的人读,以此来彰显自己的文字功底。
老周旁边还有几个学生正拿着语文书站在墙角读。
因为重点班的晨读时间早,但凡有迟到的,老周就会让那些人拿出书在外面读,以此作为惩罚。
许意看到那几个读书的,猛然发现自己迟到了。
“许意,过来。”
老周冲着许意喝道。
“周老师,”许意规规矩矩的走过去,冲着老周鞠个躬,“对不起我迟到了。”
他虽对老周没好感,但尊师重道这四个字是于静从小就教育他,刻在骨子里的东西他就是离开学校多年也不会忘。
“拿书”老周脸色并没好转,语气却缓和很多。
室里的课代表正领读英语,字正腔圆颇具英伦范儿,许意拿出英语书,打开,下一刻,他就哭笑不得。
这哪儿是英语书,简直就是草稿纸。
单词簿的每个角落上都被画满了各种奇怪的图案,偶尔几个英语单词也是字母乱飞,乍一眼看上去和鬼符差不多。
老周冷冷的瞥了眼,装作没看见走了。
A班是重点班,却也是流动班,每隔一个月都会有测验,而三次测验成绩垫底的就会被踢出去,像许意这种中下等学生,他懒得去管。
许意哭笑不得的表情被老周理解为尴尬,但他并不知道,许意之所以哭笑不得,完全是在诧异,以他高中这样的成绩,竟然能让他在大学一口气顺利通过四六级,并且最终飘过英语八级。
这简直就是奇迹。
难怪当初宿舍老三对自己满脸的崇拜,夸张到要拜他为师。
可他那时只当是高中的底子厚实,才让他大学四年能啃老本,可现在看,高中哪儿他妈有底子?
简直就是糠好吗!
虽然不知道当时走了什么运,不过既然重新来过,他得借这个机会把英语抓起来,争取在上大学前考过雅思托福。
就算这次网文写的不成功,当个商务翻译也能混口饭吃。
现在正是高中上半学期,还没分文理科,还是全面教育,所以晨读一般也就分为语文,英语,文综三科平分,没科十到十五分钟不等。
英语课代表下去后,换上文综课代表,教室里,所有人拿出历史来读,许意在外面,手里还捧着英语书。
只不过不是背单词,而是看课文。
自小,许意就发现自己有个毛病,单纯的记某个东西完全记不住,但是如果放在某种情境里,他基本一遍就记住。
因此,他从来不记单词,而是背课文。
“老许,嘿,卟滋卟滋。”
老周前脚刚走,后脚就有人凑过来,当时就挡了所有的光。
不容许意说什么,那人伸手就夺了他手里的书,“老周都走了,你还装什么,”那人露出得意的样子,“怎么样怎么样,那本书好看吧,一会儿记得把书给我啊。”
挡着许意光的胖子叫孔晨,因为身材肥硕,又被人叫做孔胖。
孔晨是属于走后门进来的,家里有钱,他也不爱学习,每天有时间不是打游戏就是看网络小说,为此,他的父母没少操心。
他记得,08年那会儿,六道的《坏蛋》在市兴起,一时间轰动。
但网文毕竟是刚起步,又不太正规,结果《坏蛋》在流行了几天后就被学校华丽的列为禁书。
那时许意并不懂网文,人云亦云的也觉得是那是垃圾,可身边坐着个天天追网文的,就是再大的定力也难免瞄上两眼。
结果可想而知,他彻底被迷住了。
可他和孔晨不同,父母都是老师,不能像孔晨那样拥有自己的手机,好在孔晨仗义,总把书借给他,才不至于他日思夜想。
严格来说,孔晨是他网文的启蒙老师。
“怎么啦许意?你该不会忘带了吧。”孔晨看许意默然不动,忽然明白了什么,急忙问,“你可别吓我啊,我这早上就指望着它活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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