远处,厮杀声愈演愈烈,愈来愈近,不消片刻竟是从镇子外打到了镇子内,因为镇子里有路灯照明,远远的能看到一批全真弟子围成圈,不停向圈内攻击。
韩令绥失声叫道:“天罡北斗阵!”
天罡北斗阵最早乃是全真七子集体御敌的阵法,按北斗星座的方位,七人立于阵中,一人当天枢,一人当天璇,一人当天玑,一人当天权,四人组成斗魁;一人当玉衡,一人当开阳,一人当摇光,三人组成斗柄。
武伯伯听到韩令绥惊呼,笑道:“令绥也知该阵法,倒是见识不俗。既然歹人已经被困阵法内,想必逃不脱了。”
天罡北斗阵在高中时接触不到,就算念了大学,也得是全真教授权的大学才能接触,而后考入内门,才能学习,一般人甚至不曾听过。
韩令绥道:“在一本古籍中看到过介绍,这套阵法是全真派集体御敌的法宝、可单由七人布阵、也可由九十八人布阵、每七人一组、布成十四个「天罡北斗阵」,和每七个北斗阵又布成一个大北斗阵一正一奇,相生相克,互为犄角,名为「北斗大阵」,更是威力无穷。”
武宪章顿时一惊,道:“你说什么?北斗大阵?你是从何处看到的?”
韩令绥也是一惊,心知自己说了不该说的话,随即解释道:“一本古籍,记得不全,似乎是说七人布阵,也可由七八十人布阵,组成好多个天罡北斗阵什么的。”
韩令绥第二次说出的数字模模糊糊不够明确,而第一次所说因为都在远远看着前边的打斗不曾认真记下,倒是让他混了个巧。
武宪章果然没听清,或没记住第一句所言,又问道:“可有详细记载?”
“没有,那本书我也找不见了。”
“可惜。全真教北斗大阵失传已久,就算如今的天罡北斗阵似乎也与古籍中记载的几次对阵有别,威力有所下降,不知哪里出了问题。我与全真教掌教邱真人有些交情,曾听他言说,若是天罡北斗阵传承完整,天下阵法无出其右也!”
此时镇子小广场上正是由七名全真教真传弟子布下的天罡北斗阵,韩令绥仔细观看,越看越觉得不对劲。
书中说,北斗七星中以天权光度最暗,却是居魁柄相接之处,最是要冲,因此由七子中武功最强的丘处机承当,斗柄中玉衡为主,由武功次强的王处一承当。
可是此时看这些真传弟子布下的阵法,每人功力基本相当,无人逊色,却也没有特别出彩之人,要冲之地,既居于魁柄相接处的方位失去了它的重要性。
还有,韩令绥仔细观战,发现七人总是主动攻击被困于阵中的敌人,每每得手便穷追猛打,看似占了便宜,实则对手毫发无损,自己却累的要命,这跟阵法明显有冲突。
在原来的天罡北斗阵中,阵中七人该是以静制动,击首则尾应,击尾则首应,击腰则首尾皆应,牢牢将敌人困于阵中,消耗敌人精力,伺机而动。
“竟然连全真教的武学传承也有断代么,关于天罡北斗阵的记述书中非常详细,我也能一一记得,要不要告诉全真教呢?哎,还是不要了吧,到时不好解释,又惹出不必要的麻烦。”
待得片刻,天罡北斗阵力有不支,其余几十名全真内门弟子复又加入战团,却总也奈何不了敌人。
厮杀进入白热化,距离不远,可以听到刀剑入肉的声响,在灯光的折射下,刀光,剑光,血光融为一体,惨烈至极,几乎每隔一会儿便有全真弟子被重伤甚至杀死。
韩令绥道:“天色昏暗,虽然有路灯,也看不清敌人到底是谁,会是韩定武么,好像那个敌人还背着一个体型很小的人。”
正当此时,战阵里忽然传来一声巨吼,紧跟着那名歹人扑出战团,往镇子南面奔逃。
那些几乎全部带伤的全真教弟子还要去追,忽然有人喊到:“穷寇莫追!快些抢救伤者!”
这一夜,救护车的声音一直未停,韩令绥次日去小广场围观,差点呕吐出来,那水泥路面哪里还能看到一点儿原先道路,尽是黑血污渍,听围观人群议论,昨夜那场惊天厮杀镇子上死了十四个乡民,全真教死了三个真传弟子,死了十二个内门弟子,还死了一位执法长老!
这等惨事,闻所未闻!
然而就在自己眼前发生,韩令绥脚下有些虚浮,似乎随时都有可能跌倒,他扶着院墙不敢去看小广场上的血迹,暗道:“是他吗?真的是他吗?以一人之力硬撼数十名全真弟子?该是何等厉害的人啊!而我,却把他引了出来……”
这之后直到新年,韩令绥也未离开家门,甚至极少出屋,整日里把自己锁在卧室里发呆,似乎从别人口中的傻子变成了真正的傻子。
也只有韩令仪能够理解他,背靠房门坐在地上,陪他一起难过。
全真教在育新镇举办的悼念亡者大会韩令绥没有去,他不敢去,他觉得那些人都是被自己害死的,如果自己不把孙诚林引去帽子山,也不会发生这等惨事。
韩令仪这天出了门,直到傍晚才回来,坐在韩令绥卧室门口,说道:“哥,你别再责怪自己了,他们的死不是你的责任。孙诚林孙老师今天也到了追悼会现场,他跟我说,就算你不引他去找,他也会深入帽子山寻找歹徒的,结果还是一样。并且那人修炼的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正练到返老还童的刚开始,每日都需要饮人鲜血才能练功,到时候恐怕死的人更多。”
韩令绥正端坐在床上发呆,听闻妹妹话后不由皱眉,暗道:“竟然是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可笑!正统全真教的阵法未曾完全传承下来,逍遥派天山童姥的独门内功倒是传承至今。那日看歹人背着一个体型弱小之人,恐怕便是那人练的这门邪功吧。”
韩令仪又道:“孙教御说,杀人者应该就是爷爷,但韩定武一名未曾查到,恐怕是化名,修炼八荒六合唯我独尊功那人可能是云仙子,相传她是江湖上早有恶名之人,与全真教本就有天大的梁子。”
待得片刻,门外韩令仪的声音颤颤巍巍道:“哥哥,孙老师跟我说了一件关于云仙子的事情……似乎……跟你我有关……”
北庭州。
正月十五元宵节,又称上元节,北庭府张灯结彩,燃灯放焰,好不热闹,街上人流如织比肩接踵,耍龙灯、耍狮子、踩高跷的江湖艺人卖力表演,传来哄堂叫好声。
青莲堂李家嫡系主宅内,却是另一番模样。
内宅中,族长李官永与其夫人司徒巧颜吵得不可开交。李官永如今五十岁年纪,却生的英俊潇洒,气宇轩昂,好似三十岁大小伙子,哪里有丝毫中年人的模样。
司徒巧颜业已有五十岁了,虽不如少女时期那般水灵秀气,却也是秀外慧中芙蓉如面,她声音好似夜莺般空灵,却带着七分怒气,道:“当年你不顾他们性命,逼迫对方挟持他们逃离北庭州,不仅不去追逐,反而布告天下将他们逐出门楣。可怜我那刚出生的孩儿们……”
司徒巧颜泣不成声,又道:“如今得知那两个恶人现身八皖州,你却不闻不问,为了劳什子武林盟主的破位子,连自己亲生孩儿都不管了么?武林盟主,武林盟主,到头来不过是丐帮与青莲堂的玩物,有何用处?”
李官永忿然作色,喝道:“住口,我北庭州武林盟岂是你等妇人可以言论的!”
司徒巧颜柳眉踢竖,暗自流泪,道:“你还这般凶我!罢了,你是顶天立地的大豪杰大英雄,以天下苍生为先。我只是一个小女子,我只想知道孩儿们是否还活在世上,这十七年来都不曾打听到一点儿消息,如今云仙子二人既然出现在八皖州,你不去便罢了,我去!”
李官永喝止道:“你也不准去,那云仙子二人功力在你之上,若是遇到他们岂不是自投罗网?”
司徒巧颜凤眼圆睁道:“那又如何?我便自行了断罢了,绝不会让她擒拿住我,来要挟你交出长生诀!”
“你……你!”
司徒巧颜已是泪干肠断,苦不可言,低声抽泣道:“明日我便启程,全真教与我桃花岛素有渊源,你不可怜自家儿女,我桃花岛也得疼惜他们这对儿外甥、外甥女!”
李官永气道:“什么你桃花岛,你桃花岛!你是我青莲堂人,早已不是劳什子桃花岛弟子!”
“你敢对我爹如此说么?”
“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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