额头上有微凉的触感,秦水墨缓缓睁开眼,眼前是阿言肿的核桃般的眼睛。
“夫人!”阿言的声音抖得厉害。
秦水墨嘴角一弯苦笑:“怎么——”她喘口气继续道:“我每次——醒来——看见的都是——阿言在哭呢?”
阿言望着秦水墨淡无血色的脸庞哭道:“夫人——你的手究竟怎么了?”
“手?”秦水墨感到指尖从混沌中慢慢有了针刺,那针转瞬变成了千根万根,根根顺着前臂游走在自己的全身,脑内又似有什么东西噼里啪啦响起,眼前便又黑了一黑。
阿言瞧着秦水墨。秦水墨的脸颤抖地变了形,一双眼睛又闭上,睫毛闪个不停,额头上透出细密的汗珠。
“夫人——你怎么了——你可不要吓我呀——来人呀——来人呀——”阿言哭喊着,静静的猗兰轩中却只有风雨声。
“冷——疼——”秦水墨呢喃着。
“冷?冷?阿言去生火!”阿言猛然醒悟,失血过多的病人要火盆的温暖,忙冲出屋子。
一阵凉风通过半掩着的门“砰!”地一声吹开了虚掩的窗子。
秦水墨游离的神识慢慢又在疼痛中聚拢起来,她睁开眼,望着窗外乌黑的天空。
刹那之间一道闪电,犹如劈开大地!透过窗户,院中高大的梨树上似乎有个黑影。那黑影转瞬间越来越大,轻飘飘地从窗户进来落在面前。
那黑影浑身乌黑,乌黑的脸,铜铃般的眼,血红的口,就在自己的眼前!
秦水墨笑笑心想:“这世间果然有鬼的,看他要带自己奈何桥去呢。”
那鬼却半天不动,怔怔对着她。一滴水从那鬼脸上慢慢流下又落到地上。
秦水墨心想:“鬼也被雨淋湿了,雨真大!瞧,又是一滴呢!”这一滴却是从那血红的眼睛后面慢慢渗出来的!
一只手托在鬼的下巴上一掀,那乌黑的脸,铜铃般的眼,血红的口便落在地上。
一张清秀无伦的脸,一张满是泪水的脸又出现在了那“鬼”的身上。
“丹青来迟了——!”
“丹青?”秦水墨定定看着那张脸,心中一个声音在说:“你记得吗?记得吗?”另一个声音在回答:“我怎么会不记得?怎么会?”
“算了,管它记得不记得。”秦水墨心想:“这张脸就像在自己心里画了千百遍一样,那眉毛,那下巴,无一处不熟悉,无一处不妥帖。只是,这张脸不该哭,这么俊的脸哭着,莫名地令人心痛。”
秦水墨颤颤巍巍地抬起自己的手触上那张精美绝伦的脸,钻心地痛却令自己的手无力地垂了下来,“哎呀——”忍不住地痛,叫出来似乎便能好些似的。
门外阿言听见动静,忙进来。
丹青手一扬,阿言便顺着门框溜下去。
秦水墨忙要说话,两根温润的手指便贴在她的唇上。刚才痛的跌落的手却落在丹青手里。“她没事!”丹青哑着嗓子说。
他解开一层又一层透血的棉布,看那干了又湿,湿了又干的层层血迹,那一层层剥的像是自己的心。他看一眼便在心里骂自己一句,棉布剥完,骂了自己千万句却不敢再看。他的眼中像要喷出火来,那火会将人焚烧千遍,粉碎成灰!
他定定神,将一粒绿色丹药轻轻塞入她口中,又从怀中取出一个瓶子将里面黑色的药膏柔柔地涂在她的手指上。
淡淡药草香从她口齿间漫开,她笑了,她知道他怕她苦,这药里面还放着蜜糖呢。指尖上渐渐不痛了,丝丝凉意透上来,身子也麻木起来。
他知道她不痛了,手下快若闪电,将所有变形的关节,破碎的指骨全部恢复原状!“二十九处!”他暗暗记下所有伤痕。他将她的手用特制丝绢包好,一月后这双手便可再抚琴了。
他抬起头,眼中比刚才的鬼面具还要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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