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饭前,齐淑芳客串了一把餐厅服务员。
在餐厅里吃饭的人不止列车的工作人员,还有一部分乘客,他们不愿意在自己乘坐的车厢里买饭,就到餐厅里用餐,有不少人应该是结伴乘车,一边吃,一边高谈阔论,热闹喧哗气氛不比硬座车厢里面逊色。
齐淑芳和李汉伟坐在一起,花一毛五买了一瓶香槟,挺好喝,物有所值。
张小蝶头一天上班,兴奋地睡不着觉,扎着两条羊角辫,跑过来凑热闹,一双骨碌碌的眼睛不住瞟向齐淑芳跟前的饭盒。
接下来还得连续工作四个多小时,齐淑芳胃口本来就不小,从来都不肯委屈自己,花五毛钱买了一份热乎乎香喷喷的把子肉,连肉带汁浇在一毛钱、二两粮票买来的米饭上,另外还打了一份蛋花汤,丰富得令人发指。
“汉伟同志,淑芳同志,你们在吃饭啊?”想到自己的晚饭只有一碗素菜汤和一个玉米面窝窝头,张小蝶咽了一口唾沫,心里有点酸,盯着饭盒的目光拔不下来。
“小蝶同志你怎么没休息?你十二点就得上班呢!”齐淑芳技巧性地避开吃饭话题。
“我睡不着!”张小蝶瘪瘪嘴,鼓起勇气,伸手看向桌面,“淑芳同志,你晚上吃得这么好啊?让我看看,把子肉!我听说咱们餐厅里王大厨的把子肉做得可好吃了!我看你买了什么,哇!有五花肉、有香肠、有鸡蛋、有丸子和素鸡、青菜!”都是把子肉里最好吃的几样东西,要是有鸡腿、排骨、豆皮就更完美了。
她以为齐淑芳会客气地让让她,不料齐淑芳却笑眯眯地道:“我就是打听过王大厨的把子肉做得最好吃,你要是想吃,赶紧去买,我记得还有小半锅!”
物资匮乏,粮食珍贵,作客都得自带口粮,一般人不会盯着别人的食物。
“淑芳,吃完了吗?”王大姐过来打断她们的谈话,见齐淑芳饭盒里还剩一半食物,催促道:“快点吃。距离下一站还有半个小时,可能会晚点,你去播音室帮下忙!”
咦,现在又客串广播员啦?
齐淑芳很忙。
火车晚点,十点零七分抵达上海。
晚点似乎是很平常的事情,只有张小蝶大惊小怪,嘟囔说耽误乘客的时间怎么办,除了齐淑芳听力好,其他人正在安排乘客下车,都没听到。
等所有乘客下车,打扫完卫生,差不多快一点了,因为火车需要送到车辆段维护,短短几个小时不足以完整这项工作,所以明天四点半左右启程返回古彭市。检修火车是机务工人的工作,从现在开始到明天两点之前基本上是列车员的自由活动时间,被马天龙说中了。
没有工作安排的乘务员们换下工作服,三五成群地去逛街,齐淑芳拒绝了张小蝶一起逛街的邀请,转身买了一盒白蛋糕,去拜访李老和齐婆婆。
在上海,唯一称得上熟人的就是他们了。
谁知她到了李家,李老和齐婆婆正在接待客人,齐淑芳觉得自己来得很不巧。
见到她,李老和齐婆婆倒是很高兴。
“淑芳?你什么时候来上海的?快进来,快进来,外面热得很,看你满头大汗,快进来吹吹风扇,凉快凉快。”齐婆婆热情地招呼她。
“婆婆,您有客人,我就不进去了。”齐淑芳送上小蛋糕就要告辞。
齐婆婆拉住她不放。
“别走,好不容易来一趟,我要是连口水都不给你喝,像话吗?再说,我家没客人,是我小女儿李晴刚刚调任上海,来看我们老两口。你上次给我们送的风干野味,我给她寄了不少过去。”齐婆婆把她拖到屋里,正对着风扇吹风,然后向正和李老说话的一位中年妇女介绍道齐淑芳,“小晴,这就是我跟你提过的齐淑芳同志。”
李晴转过头,齐淑芳看到她的长相,心中一动。
她长着一张瓜子脸,皮肤很白,衣着简朴,浑身透着一股普通人没有的气势,保养得很好,风韵犹存,就是显得很憔悴,齐淑芳觉得有点面熟,可是突然之间想不起她像谁,按下这份疑惑,冲她一笑,“李同志您好,冒昧登门,让您见笑了。”
李晴不由自主地皱紧了眉头,上下打量齐淑芳。
齐婆婆不高兴地道:“小晴,你这是什么表情?这是你的待客之道?咱家可没人像你这样怠慢客人。淑芳送的野味,你肯定没少吃。”
“不是,不是,我是觉得这名字有点耳熟。”李晴急忙辩解。
熟悉?
李老和齐婆婆同时来了兴致,问她在哪里听过这个名字。
“可能是我记错了。我这些年一直都在广州,刚回到上海没两天,今天是第一次见到淑芳同志,而且叫淑芳的人挺多的。”李晴摇头一笑,没有正面回答父母的问题,“爸,妈,我先去洗把脸,明天再替大姐找房子,把房子收拾好,等大姐来了直接入住。”
齐婆婆挥手,“去吧,去吧。明天我和你一起去找房子,对于上海市的情况,我比你清楚。要是找不到合适的,你们姐俩就暂时住在家里,等单位分了房子再搬出去。”
“行。”
李晴洗完脸出来,齐婆婆拉着齐淑芳问长问短,得知她现在是一名火车乘务员,不禁眉开眼笑,“真是太好了,你以后来上海就方便了。你上次来上海给我们家送的肉还没吃完,我每次吃肉都跟老头子说,不知道什么时候才能再见你,没想到这么快就见到了。”
“夏天太热了,不是制风干肉的时候,我现在上班,也不方便携带生鲜野味,等秋冬的时候趁着假期制好风干肉,我再给您二老寄点。”
齐婆婆有点埋怨自己说话不当,说得自己好像很想要风干肉。
李晴在旁边默默地听着,插口问齐淑芳的家乡,得到确切答案后,对她的态度顿时热络了许多,“妈,我不是带了西瓜过来?天气这么热,拿出来切一个给淑芳同志解暑。”
“对,有西瓜,看我这记性!”
齐婆婆从盆里水中捞出泡着的绿皮西瓜,在方桌上对半切开,沙瓤黑籽,然后再切成月牙状,递给齐淑芳一块,又给女儿一块。
甜!真甜!
齐淑芳穿越至今头一回吃到西瓜,真是甜到了心里,而且特别解渴,暑气尽消。
西瓜肯定很不容易买到,她吃完两块西瓜就摇头说不吃了。
吃完西瓜,李老问起贺建国,齐淑芳满脸忧愁,“探亲假结束前他就去上班了,到现在都没有一点消息,我也不知道他有没有平安抵达工作地点,也不知道他现在好不好,一家老小都担心死了。我公爹说,等忙完农活还没消息,就和我二伯去他工作单位问问。因为上次来上海,沾上了金教授的事儿,被调查过,不知道是不是因为这事连寄平安信的机会都没有。”
“建国小友在哪个单位上班?”李老一边问,一边在心里想自己有没有认识的人在那个单位,如果有,可以发电报打听打听。
齐淑芳有点犹豫,无论是自己,还是原主,贺建国都叮嘱过,他的工作地点不能外传。
参加三线建设的工人中,贺建国算是比较好的了,可以和家属通信,每年还有探亲假,有一些机密级别的建设工程,工人都不能和家里联络,别说回家探亲了。横跨三个五年的工程具体情况之所以不见报端,就是担心泄密。
她的难言之隐都被李老看在眼里,“你不说就算了。”
“不是我不想说,是他参加国家建设工程,具体地点我也不清楚。”
贺建国回来后,齐淑芳才知道自己寄的信并不是直接寄到他的工作地点,中间转了好几站,贺建国的工作单位专门派人去邮局领取信件包裹,然后交到工人手里。
李老立刻就明白了,“我知道了,这事啊是得保密。你这丫头别太担心,能参加建设工程的人都经过重重审查,出身上没问题,建国小友不一定是受金教授连累,可能是调往更机密的工作地点,或者是通信不方便的深山老林,不能和家人联络。”
“承您吉言。”她也希望是这样,而不是受金教授连累。
她没有在李家久留,很快就告辞离开,并请李老和齐婆婆留步,最后是李晴送她出门,满脸笑容地道:“淑芳同志,我爸妈都很喜欢你,今天笑得特别开心,我和你也是一见如故,有空了经常来玩,以后我留在上海工作,等住处定下来了请你作客。”
“好的,好的。”自己和她不熟吧?咋这么热情呢?齐淑芳很纳闷,可是她很乐意和李家结交,就没有拒绝李晴的善意。
李晴没有解释的意思,齐淑芳也没有追问,而是趁着天没黑来到马天龙所说的老井附近。
马天龙总是说自己聪明,东西藏在井壁和藏在地下墙里有什么区别?
啧!
老井布满岁月痕迹,朱红色井架和麻绳都受到风雨侵蚀,马天龙说这口井完好无损,实际上井底淤泥沉积,几近干涸,估计是全市居民都使用自来水的原因。齐淑芳站在井台上探头往下看,底部浅浅一层水,目测水面距离井台只有两三米。
按照马天龙的说法,东西应该藏匿于井台下六尺处。
怎么才能在不惊动人的情况下取出东西?
与其偷偷摸摸,不如光明正大,反正一般人都不会想到井壁里藏有东西。
速战速决吧!
扑通!
铝制饭盒在她探身看井底时不小心从挎包里滑落,掉进井里,盖得很紧的空饭盒漂浮在水面上,急得她赶紧拜访附近的几家住户,借来几股结实的尼龙绳绞在一起绑在腰部,然后请四个过来帮忙的青壮年在上面拽着尼龙绳另一头,自己下去捞饭盒。
有人表示愿意帮忙下去捞,被她婉言谢绝。
借着捞饭盒的机会,齐淑芳放开精神力,挡住上面的视线,右手准确无误地抠开铜砖,里面中空,只有一个不大的黄金盒子。
盒子都是黄金所制,真是财大气粗!
她迅速地将沉甸甸的金盒子塞进挎包,铜砖放回原处,然后下沉一点,捞起饭盒。
“非常感谢大家的帮忙,我的饭盒已经捞上来了。”齐淑芳上来后,解开尼龙绳,举着湿漉漉的饭盒向大家郑重道谢,别看上海人很傲气,可也很有人情味,她说自己的饭盒掉进井里,立刻就有人热情地帮忙。
夜间在火车上休息,齐淑芳不方便打开金盒,于是趁着同事不注意将金盒锁在藤条箱最下面。往后她都很忙,无论是工作时间还是休息时间都没把金盒子拿出来,第三天返回古彭市,下班回家,夜间去牛棚交给马天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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