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时杨夫人笑容满面地走过来,李鱼生怕这丫头不知轻重,在她母亲面前再度说出要嫁他的话来,忙道:“令堂来了,莫再胡说。”
华姑乖巧地点点头,忽然间却又满面担忧:“哎呀!我才想起来,你都这么大了,肯等我四年么?”
小丫头登时幽怨起来,仿佛李鱼已经移情别恋了似的:“君生我未生,我生君已老。君恨我生迟,我恨君生早……”
眼看着杨夫人就走近了,李鱼情急智生,一把掩住了小丫头那没轻没重的小嘴巴,掩饰道:“哎呀,二小姐唇角还有油渍哩,李大哥帮你擦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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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生我未生……
吉祥看了看坐在灯下的木易,这位老汉何止是君生我未生啊,恐怕就连自己的爹那时也未出生呢,瞧他那一瞧的褶子,得有五六十了吧?而且,他还是个独眼龙。
木易看着面前这位俏生生的小姑娘,却是越看越满意。好不容易才把陷在人家姑娘娇靥上的目光用力抽回来,转到妙策和余氏身上,坚定地点了点头:“我对令媛很满意,这门婚事,就这么定了吧!”
吉祥的俏脸刷地一下,登时变得纸一样白,虽在灯光下照着,却也再无半分颜色。
余氏笑逐颜开:“哎呀,那敢情好,那咱们这喜事儿就说定了。郎子(女婿),你什么时候下聘礼啊?”
木易比她还急呢,早点下了聘礼,就能早点把这美娇娘娶回门儿,夜夜搂着这么俊俏的小姑娘,那神仙日子……来年家里再添个大胖小子,想想都美啊。木易马上道:“明儿我就托媒下聘,岳母大人你看如何?”
余氏笑得合不拢嘴:“好好好,那就这么说定了。”她扭头一看,自己丈夫神色有些犹豫,登时有些不悦,用胳膊肘儿狠狠地拐了他一下,又瞪他一眼道:“当家的,你倒是说话呀。”
妙策迟疑了一下,目光向女儿一扫,碰到她泪光莹莹的祈求目光,妙策像被烫了一下似的,迅速收回目光,嗫嚅道:“娘子,就……就这么定了?”
木易用眼角余光瞟着吉祥不堪一握的小蛮腰、鼓腾腾的胸脯儿,还有那俊得画里仙女儿似的俏模样,忙不迭地点头道:“丈人,就这么定了吧。我不要陪嫁,聘礼就按丈人和岳母所提条件,一辆牛车,50吊钱!帛十匹!要不,我再加鸡鹅各五只。”
木易顿了一顿,有些央求地道:“丈人,我这一辈子,就攒下这些家当,再多是真没有啦。”
余氏急不可耐地伸出脚,在妙策脚面上用力地捻了一下,妙策抬起头,瞧见妻子冷厉的目光,不禁下意识地点了点头道:“那……那就这样定了吧。”
吉祥听到这话眼前登时一黑,险些昏倒在地。她一向逆来顺受,被继母唤进房来,说及要将她许人时,她没勇气做出任何反对的反应。待见了木易木老汉,瞧见他比自己父亲还老,而且还是一个独眼龙时,她依旧没有什么过激的反应。
在她心底里,总觉得自己这般孝顺、这般乖巧,就算父亲更疼妹妹多一些,自己总也是他的亲骨肉,断然不会把自己往火坑里推的。可是,父亲此时的这一句话,彻底断送了她最后的念想。
吉祥整个人都呆住了,五感六识一时间都遁入了她的意识深处,只剩下一副没有灵魂的躯壳儿,痴痴孽孽地定在那儿。
她不知道木老汉是什么时候离开的,也不知道自己的父亲和继母什么时候回的房间,她是被妹妹妙龄给摇醒的。妙龄看着她,一脸的不耐烦:“我都要困死啦,你还不回房,叫不叫人睡觉啦?”
吉祥的眼珠呆滞地挪动了一下,这才发现她的父亲坐在炕头儿,背对着她,余氏正铺着被褥,整个房间里,似乎只有她是多余的人。
吉祥慢慢转过身,行尸走肉一般慢慢地走了出去,她后腿刚刚迈出门槛儿,门就被妙龄迫不及待地重重推上了,连她的背也被重重地拍了一下。
但吉祥依旧没有什么反应,就算此时被人刺上一刀,又怎及得她心中之痛?
她默默地迈着步子,牵线木偶一般回到了自己漆黑一团的小仓房,摸着黑蜷缩进仓房深处。
过了许久,黑暗中的吉祥才探出手,从一团黑暗中,熟悉地摸索到她悄悄供奉在木架子下边一个小角落里的母亲的灵位,把它用力抱在怀里,用力地咬住了唇,不发出一丝声音,肩膀却剧烈地抖动着,热泪滚滚而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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