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唯一的儿子死了。”太后喃喃道,“我究意为谁守护大楚江山?”
“为天下人、为上官氏。”杨奉答道。
太后再次大笑,笑声里满是悲意,因此显出几分疯狂,笑声渐歇,“妹妹很幸运,她认准了杀死思帝的人就是我,所以不顾一切地向我复仇。”
角落里的太监瑟瑟发抖,他不应该站在这里,更不应该听这些对话,他希望自己真能像木头人一样视而不见、听而不闻。
“可杀死思帝的人不是我。”太后的声音变得冰冷,充满杀机,“另有他人,一只肮脏的手,就藏在皇宫里。”
太后原地转了一圈,抬头看着房顶,“像蛇一样,躲在阴暗之处,趁人不备,吐出几滴毒液,自以为神不知鬼不觉。”
太后收回目光,看向杨奉,“于是我用一个绝佳的诱饵吸引这条蛇,终于让它露出破绽。”
杨奉神情一变,他虽然略微猜到一点事实,可是听到太后承认,还是让他感到震惊,并且明白了一件事,太后的疯病并没有痊愈,而是与她整个人融为一体。
“太后不该这么做,皇帝毕竟是皇帝……”
“即使是名不正言不顺的皇帝?”太后露出狡黠的一笑,似乎抓到了杨奉话中的漏洞,“皇帝遭到两次暗害,第一次手段与暗害思帝的一样,可我已经找到解毒之药,救了皇帝一命。我知道,毒蛇还会再次出动,所以我等待,耐心等待,就在刚才,那条毒蛇果然又来了,这一回,我抓住了它的尾巴。”
“匈奴大兵压境,南军……”
“这些都不重要!”太后厉声道,灯光摇晃不定,“如果皇宫里都不安全,帝王又有何意义?说什么普天之下、率土之滨?当皇帝,就要先从自己身边开始。”
杨奉无言以对,他懂得适可而止的道理,在这一点上,他与大臣们一样“懦弱”。
太后的声音缓和下来,“你总说望气者的手能够伸到宫里。”
“望气者只是手上的一根指头。”杨奉纠正道。
“你还相信自己的判断没错?”
“确信无疑。”
“但你错了,我抓住了毒蛇的尾巴,拎起来一看,还是老熟人,我早就怀疑到她,若不是受杨公影响,我甚至早就对她下手,现在好了,证据确凿,我不用再犹豫了。”
“太后三思。”
“与杨公一样,我也确信无疑。”
“既然如此……太后还有什么吩咐?”
“大楚虽然不如复仇重要,但也不能弃之不顾。”太后扫了捧灯太监一眼,太监吓得傻了,竟然没有反应过来,直到太后目光稍显严厉,他才醒悟,急忙向屋外走去,半路上被杨奉拦住,交出灯,匆匆推门而出,像是从兽窟里逃出生天。
“我的仇人都聚齐了,崔家,还有他们的走狗、爪牙。”
“崔太傅尚在城外。”
“我派人给几名南军将领许下诺言,谁能杀死崔宏,谁就是南军大司马,没有意外的话,他们应该已经动手了。并非每个人都像你说的那样懦弱,抛出一点奖励,还是有人会扑上来。”
“太后要我做什么?”
太后望着门口,轻轻叹了口气,“我可能犯一个巨大的错误……我刚才说过,希望像太祖一样重来一次。”
“嗯。”杨奉感到不安,过去一段时间里,他不在太后身边,对许多事情只有耳闻,预估不足。
“我曾经……有点糊涂,将上官盛当成了思帝,对他说过许多话,我不记得内容了,但是很可能包括‘重来一次’的想法。”
“上官盛记住了?”
“我觉得他好像当真了,甚至以为……上官氏可以代替韩氏。”太后垂下目光,她不可能认错,顶多表现出一点犹豫,“但我需要他,没有他,我的复仇计划无法进行。”
“崔氏一灭,上官盛大权在握,谁还是他的对手?”
太后微微一笑,“别再伪装了,你和王美人一样,心里只想着一个人,自以为能够不动声色地说服我。其实没必要弄得这么复杂,说服我的不是你们两人,而是韩孺子自己,他算是乱世中的第一位英雄,起码有个英雄的样子。如果他去了边疆,就算我看错了人,如果他能及时带着北军返回京城,你把这个东西交给他。”
太后从袖子里取出一件小小的东西,递给杨奉。
杨奉呆呆地看了一会,双膝跪下,放下手中油灯,伸出双手接过宝玺。
皇帝印玺共有十二枚,最重要的就是这枚宝玺。
“收好,若是落入他人之手,你就是大楚的罪人。”太后将重任交了出去,顿觉一身轻松,她向门口走去,在杨奉身边止步,轻叹一声,“我只当思帝的罪人,因为我没保护好他。”
杨奉以额触地,没有开口。
“如果你还怀疑望气者,就把他们都杀光吧。”太后补充一句,推门走出衣冠室。
上官盛上前道:“太后,北门来人了。”
“好,那就迎客吧。”太后转向崔太妃,“入宫这么久,我还没好好款待过你呢。”(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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