康自矫走到皇帝面前,深鞠一躬,然后侧身面对刘主事等官员,大声道:“诸位只说了坏处,我来说说好处吧。第一,大楚百废待兴,不宜劳动天下,南、北军是现成的军队,用来守卫边疆对天下的影响最小……”
刘主事抢道:“难道京城就不需要守卫了?”
康自矫微微一笑,“盗匪临家,主人是守院门还是卧房之门?京城的敌人从何而来?当然是塞外,塞外不守,专守京城又有何意义?边疆若是稳固,京城又有何惧?”
“别忘了齐国之乱。”刘主事冷冷地提醒,京城的敌人并不都来自塞外。
“别忘了陛下。”康自矫转身向皇帝行礼,“陛下巡狩四处,就是最强大的威慑,何地还敢效仿齐国?”
刘主事冷笑,“你说没有就没有?”
康自矫向刘主事深揖,“刘大人在兵部任职,似乎知道一些什么,不如直接说出来,好让陛下有所防范。”
刘主事一惊,急忙向皇帝道:“微臣没有隐瞒,更不知何地会是隐患,只是……只是有备无患,有些事情不得不防。”
兵部的警惕其实是有道理的,大楚几起内乱刚刚平定不久,还没到高枕无忧的地步,说不定哪里就会出事。
可韩孺子愿意冒这个险,想要恢复国力,就得多减税、少征兵,兵少则面临两难,守内还是守外,怎么都是冒险的选择。
韩孺子点下头,表示自己不会怪罪任何人。
康自矫又道:“何况还有数万宿卫军,足以保护陛下吧?”
宿卫军也已奉旨赶到洛阳,正驻扎在城外。
另一名官员开口道:“即便如此,也没必要将南、北两军都交给同一人,更不应该交给柴悦。”
康自矫摇头,“非也,南、北军在京城时,统领者就是陛下本人,因此分属两位大司马,塞外不同,匈奴已经合为一家,令出一人,若生意外,边疆向京城请示,一来一回,战机早已贻误,非得有一位大将随机应变不可。”
“数十万精锐尽归一人,柴悦担不起此项重责,起码得是一位宗室王侯。”
“兵部刘大人刚才提起的齐国之乱,最初就是由宗室王侯挑起的。”康自矫用这句话堵住对方的嘴,随后抬手指向柴悦,“礼部刚才声称柴将军品行不端,可我想问一句,事情发生的时候柴将军年纪多大?”
柴悦现在也不到三十岁,皇帝刚刚登基那一年,他才二十出头,正是年轻气盛的时候。
康自矫又道:“礼部当年既然查过案子,却没有对柴将军做过任何处罚,想必也是因为觉得事情不大吧?”
礼部的官员还在大厅里,闻言脸色微红,无言以对。
“在我看来,诸位以为柴将军不可统领两军,原因无非有二:一是利器不可以授予外人,对此我没什么可说,我今天才见到柴将军,对他不了解,可陛下了解,陛下相信柴将军,我没有理由怀疑。第二个原因就是诸位的私心了,天下皆知,京城三军当中,宿卫军里勋贵子弟多,南、北两军当中官员亲眷多,塞外苦寒,又多危险,偶尔去一趟立个军功也就是了,常年驻扎却不合算……”
众官员七嘴八舌地呵斥,康自矫坦然面对,等声音稍歇,他说:“我只问一句,诸位谁敢站出来,说一句南、北军中没有自家的亲戚?”
厅里一下子静下来。
南、北军的地位比宿卫军稍低一些,但是驻扎在京城繁华之地,待遇比普通军队高得多,每次出征皆能立功,因此许多人都愿意加入,官员们自然近水楼台先得月。
但两军的士兵主力仍是京城周围几个郡县的良家子弟,装备精良、供应充足,战力一直不弱,因此也就没人计较。
韩孺子也不会,与变兵为奴相比,这实在不算什么大事。
无言以对就像是默认,几名官员反应过来,急忙向皇帝下跪,赌咒发誓,声称自己在提出反对时绝无私心。
韩孺子仍没有怪罪任何人,宣布廷议结束,明天会有正式旨意。
散朝之后,韩孺子留下柴悦,对他说:“委屈柴将军了。”
柴悦慌忙拱手道:“臣得陛下信任,乃是天大之恩,有何委屈?”
“昨日朕问你,匈奴是否会再次侵边,你说自己要考虑一下,可有结果?”
“臣仔细考虑过了,有七成把握,觉得匈奴人会在明年春天进犯大楚。”
虽然无法宣之于口,可韩孺子心里“盼望”着这场战争。(未完待续。)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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