载湉没去在意几人心中的小九九,继续说道:“坦白讲,其中的一些观点,朕也认为是正确的。比如设立宪法、以法治国。比如权力制衡,‘有议政之官,有行政之官,有司法之官。议政者譬若心思,行政者譬为手足,司法者譬如耳目,各守其官,而后体立事成。’这些,朕也认为有道理。”
“但是!”果然,皇帝一个转折,“有的有道理,并不代表所有的都对。比如他认为‘凡使地球古今之人,有彼能逆制人,而人不能逆制彼者。则必有擅权势而作威福者,居于其下,为其所逆制之人必苦矣’。那么朕要问,俄之彼得大帝比之今之尼古拉二世治下之民,孰苦孰不苦?今之日本明治皇帝比之朕之今日治下之民,孰苦孰不苦?”
彼得大帝和尼古拉二世暂且不说,单说日本虽然明治维新,施行宪政,但在中日战争中战败,本身经济发展就被中国打压,还要承担巨额赔款,人民生活自然苦不堪言。
说来好笑。既然有‘改良派’,也就有‘保守派’,而这两派在争论的时候,居然都用日本维新改革做例子,证明自己的观点。‘改良派’认为日本这样一个小国都能通过宪政改革而具备挑战大清帝国的能力,说明宪政的确是个好东西。而‘保守派’听了则哈哈大笑,反驳道‘那不如请你去体会一下宪政的好处吧。’
载湉此时举这个例子,也是在调侃‘改良派’的狭隘。
“还有那个‘地方自治’”载湉继续道:“就更是滑天下之大稽了。中国经历了长达几百年的春秋、战国之乱,这才迎来了天下大一统。他现在却提倡‘地方自治’!真该问问这些人,史书都读到狗脑子里去了。唐朝的藩镇割据带来的乱世死了多少人,他们不知道么!”
这几句话载湉说的语气有些重,他是真气愤康有为提出的这个‘地方自治’!虽然他不知道在另一个时空中就是因为这个‘地方自治’,造成中国长达数十年的军阀割据,并错过了最后一次复兴的机会。但他至少知道历史上凡是地方职权过重必将会带来的灾难是什么。
所以载湉才在亲政的这十几年时间里想方设法的削减地方督抚的权利。自云贵总督岑毓英死后,载湉就没有再任命云贵总督,时至今日,除了王文韶这个东北农垦总督外,大清再无一个总督。而王文韶这个农垦总督不过类似之前的漕运总督、河道总督,和那些封疆大吏已截然不同。
随着载湉的语气加重,本就忐忑不安的几位军机大臣立刻腿肚子发软,再次跪了下来。尤其是王文韶,康有为之前可不就是在他手底下干活,还是他给一手提拔的呢。现在闹成这样,万一皇上株连九族,自己也免不了人头落地!
载湉也意识到自己失态了,于是抿了一口手中的威士忌,缓了缓情绪,这才继续道:“好了,朕说的有些多,不过你们也要理解。你们要记住一句话,朕并不反对新思想、新政策,只要是有利于国家、有利于民生的,就等于是有利于朕,朕就会接受,就会推行。但不要整天夸夸其谈,做一个纸上谈兵的赵括。”
载湉又对孙家鼐道:“孙师傅,你现在管着教育部,也提醒提醒那个康有为,劝他先把自己的本职工作做好,再来研究其它。一屋不扫,何以扫天下!还有王爱卿,你和他有知遇之恩,也要约束着点儿。”
两位老臣赶紧领旨。
说完后又对善耆道:“把朕这句话发到各大报纸,公开登出来。让那些有职司在身的人想想,自己该做的工作做没做好?给身边的人民做了什么实事?整天大言不惭,真的给你个议长,你就能做好了?”
随后看向张人骏,此时这位已经是满头大汗了。载湉伸手示意道:“起来吧,别跪着了,否则让哪些人知道,又该说朕的不是了。至于广州那边,你去了之后,先观察观察,然后将详细情况写个折子。朕的意见是,可以将这些人组织起来开个会,让他们畅所欲言,看看他们能提出什么建议。不过你要做好引导,这些意见要切合实际,从现在的吏治、民生出发,不要动不动就国家、国家的!国家这么大,不是让他们来做实验的!”
虽然皇上已经说了平身,但是张人骏仍然老老实实的跪着听完了圣训,这才站起来。
谁想到皇上这时又来一句:“朕记得广州下辖一个县名番禹?”
张人骏习惯性的就要下跪,载湉忙道:“停停,跪来跪去你不烦朕还烦呢。站着回话。”
“嗻。”张人骏擦擦汗,道:“回皇上,是有这么一个地方。”
载湉道:“你过去后,了解清楚情况后,可以那这个地方做个试验,那些人不是要求宪政么,也别光说不练,就拿这个地方让他们自己去宪政一下,看看自己的理论到底是成不成!”
不知是张人骏,其他三位军机大臣此时的表情也是个‘囧’!
“看什么看?听明白没有?”
“是是,臣明白了!”
将几位大臣打发走后,载湉又给自己到了杯酒,然后默默地座了很久,很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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