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年的时候我邻居家炸肉就失火了,厨房那火一窜老高。我们两家厨房墙挨墙,那火苗愣是一点都没着到我家。”
“哎呀狗儿娘你也在这一片救火,过年那回可把我给吓死了。烧了我们家厨房没事,你们家厨房前年才新磨了泥打了桌子,要真烧着了那可怎么办?街坊们听我说,我家厨房年前还失过火,那会天多干啊,还吹着西北风,这样都没点着西北角邻家厨房。”
幽州百姓意会地点头:“那可不,咱们这边房子哪那么容易连起来烧。”
“都是石头盖的,咱们旁边山上那石头,就算扔到火堆里烧都点不着。”
你一言我一语,站在人群中的管家夫人脸上有些挂不住。站在晏衡身边,卫嫤唇角轻扬。底层百姓虽然读书不多,好多道理没那么容易想明白,但他们为人就是这么淳朴。只要有人合理的引导一下,他们很容易化身正义使者。
不过方才晏衡喊面前贵妇什么?赵夫人……不会是她想得那个赵吧。
卫嫤挤挤眼,在晏衡眼中看到一抹确定。
“还真是赵家?”
赵家和吴家,这两家人还真是阴魂不散。不过卫嫤也明白,吴家牵头,赵家负责笼络下面如周千户般的爪牙,这两家是西北连年征战,军费、战利品等这些庞大利益的最大摄取者。
想要改变西北现状,相当于从这两家身上活生生撕下来一块肥肉。甚至等西北焕然一新时,这两家身上所有肉都得被撕下来,剩余空架子能不能保住还两说。
这么痛的撕扯,两家自然不会坐以待毙。
见听到“赵家”二字时,贵妇神色间陡然变化,不用多问卫嫤就彻底确定,这不是随意的一个赵家,而是她所想那个赵家。
“原来是赵夫人,怪不得要这么污蔑我。赵家这些年在西北贪了不少,想必这会寝食难安,精神一不好就容易说胡话。凉州城火灾因何而起,别人不清楚,难道你不知道?的确是有人蓄意纵火,但纵火犯是谁放进来的呢?”
赵夫人脸色跟个调色盘似的,被她逼的一变再变。
“纵火者?”赵夫人面露癫狂:“还不是因晏夫人而起,若不是你们将人逼上绝路,那些人能铤而走险。我真是没见过晏夫人这般厚脸皮之人,将人逼得家破人亡,还好意思拿着人家钱来给自己脸上贴金。”
连“给自己脸上贴金”这样的俗语都说出来了,果然是气狠了。气到着程度,那她说出来的话很有可信度。
果然是周老夫人?
在幽州官衙时,卫嫤虽然拿话试探过幽凉二州官员,但她却从没怀疑过那些人。官场之人最重要的是名声,若是往常放一把火也就得了,但当时圣驾即将到来。若是彻查起来,始作俑者这辈子就算完了。这些养尊处优的人,还不敢冒这么大险。
卫嫤沉思时,晏衡已经冷静地对上赵夫人:“贪官污吏、恶霸狂徒为祸一方,本就该证典明律,处以极刑,周千户纯粹是咎由自取。而这并不能成为他家眷肆意报复,拿一城百姓性命不当回事的理由。”
“那怪谁?难道怪我?”赵夫人食指伸长,点点自己鼻子,又指向人群:“怪那个穿红衣服的孩子,怪这个背已经佝偻的老人?惩治贪官污吏的方式有很多种,晏镇抚却用了最激烈的一种。罪不及妻儿,你却拆得周家妻离子散,正式这种过激手段让年过花甲的周老夫人孤注一掷。”
六十以上的年纪很容易触动众人神经,同情的天平开始向赵夫人方向倾斜。
卫嫤轻嗤一声:“倚老卖来的人还真多,老而不死为贼这句话果然没错。难道人老了,就能肆无忌惮地伤害别人?赵夫人身为官家夫人,你的教养都咽到狗肚子里去了?正好元凶找出来了,你不明白事理没事,咱们请皇上前来裁决。”
赵夫人笑得鄙视:“天子何等尊贵,是你想见就能见的?”
卫嫤一噎,还没等找出花反驳,就听前方传来尖细的声音。
“晏镇抚、晏夫人,可找到你们了。”
“三思公公有何指教?”
“指教不敢当,皇上让奴才来传口谕。”
卫嫤麻溜地跪下来,随着她动作,晏衡、赵夫人,包括旁边围着一圈幽州百姓纷纷跪下来。
甩下拂尘,三思公公不紧不慢地宣读口谕:“晏镇抚系名门之后,年少有为。虽上任日短,然惩治贪官安抚民心,又兼处理蒙古勇士后事功不可没,理应重赏。凉州卫所指挥使因贪污之嫌被暂行解职,救火之事群龙无首,现暂由晏镇抚暂代指挥使一职。晏夫人贤良淑德,辅佐晏镇抚功不可没,特赏赐赏黄金一千两。”
口谕宣读到一半,四周幽州百姓脸色就有些变化。他们可明白蒙古人为何来送奶茶,原来主持火葬又捐香油银子的,正是面前这对年轻到不像话的官员夫妇。
赶着勒勒车前来的蒙古人,则为“蒙古勇士”这一称号而激动,皇上重视咱们这些外族人。
而卫嫤则是彻底惊住了,没有谁比她清楚,吴指挥使这次出不来了。指挥使可是正三品的封疆大吏,虽然只是暂代,幸福也来得够突然,以至于她都无暇欣赏赵夫人颓败的面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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