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佑怡很少去回味自己的初吻,屈指可数。若像现在这般放下心中的一些芥蒂,认认真真地回忆更是不甚了了。严佑怡承认,那是她为数不多,紧张到几乎忘记呼吸的片刻。
那是一个下着大雨的日子,从学校里的高楼往下望,全是五颜六色的雨伞。偶尔会看到一些没有带伞的男生匆匆地从下面跑过,溅起一地的水花。
严佑怡的生活和她的态度一样,严谨,一丝不苟。无论天晴天雨,教室的橱子里一直都有一把备用的雨伞。她讨厌狼狈,就跟讨厌许优璇同样严重。
那日的心情就和滂沱的大雨一样,淅淅沥沥,湿湿漉漉。因为她想不好怎么回答许优璇的问题,感情天平上的摇摆,让她好几天听不进去课了。她记得自己收拾好了书包,和往常一样走最左边的楼梯下楼,不小心又偶遇了许优璇。
这一周以来的偶遇已经胜过了她前一年见许优璇的总和。
许优璇的头发扎得很随意,有几缕还飘在了脸颊旁,和严佑怡梳地整齐严密的高马尾截然不同。许优璇是随性的小鸟,张开翅膀就能飞翔,而严佑怡却是乖巧扎根的花朵,对着太阳仰起头。
严佑怡的伞干净整洁,只有一种单调的颜色,她的眼神如同前几次偶遇一样,闪烁着躲开,她没有想好,说实话,想了这么多天,从白天到黑夜,从黑夜又到白天,无数个思绪流转,对自己的未来做了千万种假设,还是没有想好该不该踏出那一步。
病床上的严佑怡突然笑了,那个稚嫩的自己以为做好了万劫不复的准备,现在看来,也是万分可笑。但可笑的不只是自己,许优璇这个女人似乎也有过那么一瞬间的柔情。如果想起,她一定也觉得自己太可笑了。不过,她应该已经忘记了。
许优璇没有带伞,站在严佑怡的身侧看着她撑起伞,走下台阶,又走了几步,停了下来,没有转身,也没有继续前进,像是用背影倔强着什么似的,她忽然无意间看到了严佑怡握紧的拳头。
她的挣扎,像是针尖,轻轻地刺了一下许优璇的心,不那么疼,却有种奇怪的棘手感觉。那是从未有人给过许优璇的触动,新奇又有些抗拒。本来好整以暇看着严佑怡的笑容突然有些僵住了,凝固在了那张略显苍白的脸颊上。
不知停顿了多久,身边匆匆而过好些赶着回家的同学,严佑怡在雨幕中终于回过头,就是那一回头,让她们俩的故事有了纠缠不休的开始。
哪怕是现在的严佑怡都想不明白,当下的自己是对现实妥协了还是对许优璇心软了,交叠的心态更替让她居然回到了教学楼下。雨伞上的水珠淅淅沥沥地落在深灰色的水泥砂浆的面层上,也沾湿了白色的田径鞋。
许优璇意外地没有得意,反倒有些打量地看着不如如今这般毫无破绽,仍然带着学生气息羞涩面孔的严佑怡,内心隐藏极深的戾气消去了不少。
“没有带伞,我们一起走吧。”
“好啊。”
心湖的中央有那么一滴水珠落下,荡开一圈圈的涟漪。许优璇极为自然地拿过了严佑怡手上的伞,撑开后,霸道地往严佑怡的方向倚了倚身子。雨水顺势从伞上落下,有些不小心滴在了严佑怡的肩膀上,让那白色的校服变得透明了起来。
严佑怡的侧脸很立体,平常许优璇只想说这张脸死板极了,可不知道那天大雨的作用还是严佑怡变得不那么生硬,连同她的侧脸也变得柔和了起来。许优璇撑着伞,穿梭在雨水之中,眼神飘忽在严佑怡完全没有回过头来看自己一样的侧脸上。
“有人来接你的吧?我家在那个方向。”走出校门,严佑怡指了指右边说道。她只是举手之劳带着许优璇走过一段校园之路,心想着那样身份的她,怎会被一把雨伞困住。
“我知道你家在哪里。我送你。”
“没关系。我自己回去就行了。”
“我知道的还有很多。”
严佑怡的脸色瞬间僵住了,许优璇的脸上没有任何的情绪变化,耳濡目染的潜台词让她说出来的话具有强大的杀伤力。她也不知道自己为什么要用这样的口吻面对严佑怡,只是第一次想要在她面前表现地绝对强势,仿佛不这么做,就会管不住什么东西似的。
严佑怡攥紧了拳头沉默了,只听得见滴滴答答的雨水声和嘈杂的车水马龙。她抬头看了一眼许优璇,再一次惊讶于这张干净的脸上吐出如此狰狞的话来。
严佑怡默许了许优璇的行为,她知道自己并不能抗拒。或许在她转身的时候就已经妥协了,妥协给了无能为力的自己,也妥协给了咄咄逼人的许优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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