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小的个子,穿着单薄的衣服,走在大雪中,被自己的父亲用厌恶的眼神看着,母亲临死时都不记得自己是谁。
“那你的腿……”这是我一直不敢提及的问题,但听了这些我却实在忍不住去问,心里疼,拧了劲一般地疼。
“我的腿就是在那段日子里瘸了的——被车整个轧过,去医院时都已经碎了,最后没有办法整个截断了。当时其实只是为了一瓶滚到马路上去的可乐。”
说到这,我才想起来有一次我举起可乐问他喝不喝时,他那怪异的表情,我以为他只是厌恶这类饮料,没想到却是因为这个。
“别说了,现在不是很好吗……”
他冷笑了一下,就只是一下,但这表情让人看了印象太深刻。我一惊,急忙抓过他的手,他的指尖依然很冰凉。
“不论你出于是什么样的理由回去找他,或者是他出于什么样的理由找你,这些我都不想听,我知道一定不会愉快。你是什么样人我懂的,你心里是什么感受我也懂的,真的,许莫然,我懂。”我把他的手放在掌心握住,这个男人太让人心疼了。
“但那是你无法抗衡的不是吗?即使抗衡了又怎样,那是你的父亲。即使再恨,也是他赋予了你生命。最起码,你现在身体里流着的血有一部分来自他。你要心狠些,心狠不是说对敌人残忍,这个世界上哪有那么多敌人,而是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知道吗?许莫然,我们要让自己的生活变得更好,对那些不该有的绮念狠狠地挥下刀去,哪怕里面有着我们无法忘却的恨与痛。”
许莫然的眼睛忽然亮了起来,他反握住我的手,将它举到自己的嘴边。
“那么,念锦,你做到了吗?”他开始吻我的手,由手指尖到手心,辗转地吻,每一个吻都很细碎,淡淡的,就像是他人一样,掠过上面,但并不会让人觉得反感。
“我们在一起吧。”他开口,眼神专注。
原来他说这些,揭开自己那些再也不愿碰触的伤疤,只是为了让我说出这番话。他到底有多了解我?换句话说,这个男人,这个优秀、隐忍的男人到底为了我付出了多少心力?
“莫然……”我把手从中抽离。
他的双眸黯淡了下,嘴角浮起一抹苦涩,随即有些嗤笑地低喃道:“这样也不行吗……还是不行吗……呵呵……也是……我竟然想要用你对我的那份心疼留住你……我许莫然什么时候竟然这么卑微和卑鄙了?”
他抬起头看了一眼星空,“你看那上面的星星多多,到处都是,我们做的事情它们是不是天天都在看着?”
“你别这样说自己。我也想试试,可是莫然,我怕,你知道吗?我怕我辜负你,这心我控制不住它,我不想让它去想可是它自己就在那想。我能不知道你对我的好吗?我也不是瞎子,就算瞎了,只要我还是个活人,我就能感受到。可越是这样,我就越觉得自己配不上你。我的爱太纯粹,甚至带着一丝同归于尽的味道。对于秦子阳,早就不是什么爱不爱的事了,是恨,是痛,是不甘,更是这些所有混合在一起的东西。可我能怎么着呢?他当初赤裸裸地带着不顾所有的气势来招惹我。他宠我,是真的宠,他甚至拿那些物质上的东西不停地浇灌在我身上,他要让我迷上这些,让我断不了。他就是个毒,可这毒有几个女人能拒绝得了?在他之前我没真正地谈过恋爱,我一颗心就这么栽了进去。爱上了我就不顾一切,可是他呢?他说断就断,他玩过多少人啊,他把感情当演戏,可是我做不来,我收不住……”
我说得有些急,这些想法平时都是自己死死地压在心底,翻来覆去地折磨着自己,但即便如此,我也不想再跟任何人说起。但今天,今天被许莫然引了出来,开了个头就如同破开笼子的野兽,争先恐后地往外狂奔,肆虐着,嚎叫着。
我大口大口地喘着气,看着他,继续道:“但我有理智,我也不服,凭什么就我一个人痛得死去活来?后来我也狠狠在他身上插了一刀,那一刀我用足了劲,当时我是真想在他身上扎个窟窿,让他狠狠地痛。但我也安排好了后路,拿一个根本就留不下的孩子作为后路,可是事后这件事翻来覆去地折磨了我一天又一天。我以为也许这所有的事情都只能靠时间来平复了,我没那个实力和他扛,就不要再让自己卷进那个圈,但没想到他却破产了,当时心里是有种畅快的感觉的,那样的秦子阳,从来只是俯视人的秦子阳竟然破了产,心里尚没有什么想法身子就自己有了意识般地回去了。可是当我看着他那样时,我竟然觉得不够,那痛弥补不了甚至更难受,尤其是看着他一天一天那样下去,与外面隔绝着。我就骂他嘲讽他,他要痛也得是我让他痛的,而不是这种,这种潦倒了像孙子一样缩起来的人,这不是那个人,不是我爱过痛过恨过的秦子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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