圆月高挂,一个时辰后,任安乐巴巴望着人潮散去、灯火渐息的长柳街,顶着苑书哀怨的眼神,尴尬的咳嗽一声。
“听散去的百姓说太子今日并未出席诗会,倒也不是我们来迟了。”
苑书叹口气,蹲在马车角落里画圈圈,可怜得不得了。
任安乐素来是个实诚且豪爽的土匪头头,心一软,许下苑书下月节会陪她逛遍京城的诺言,几人皆大欢喜的驾车回府。
深夜空阔的京城一反节会时的热闹繁华,洗尽铅华的厚重沉淀感扑面而来。
轱辘辘作响的车轮在宁静的街道犹为清晰,突然一阵马蹄声直直朝这边而来。
任安乐睁眼,神色略微玩味,对着哈欠连天的苑书勾勾手指:“看来本当家天生福泽运厚,或许今晚倒是没有白出来一遭。”
话音刚落,马车骤停,长青的声音沉稳响起。
“前方何人拦车?”
“我家主人请任将军过府一会。”来人礼貌而客气,话语中却未带恭谨。
“小姐?”长青掀开布帘,低声询问。
外间数匹骏马上的男子皆着藏青布衣,身负长剑,眉目肃冷,观之骁勇令人生畏。
任安乐嘴角微扬,落在膝上的手轻叩:“即是贵人邀约,安乐却之不恭。”
说完一拂袖摆,布帘应声落下。
听到任安乐随意至极的应答,马上领头之人眼底浮过一抹诧异,一挥手,领着长青的马车朝街道深处而去。
马车内,苑书挠头:“小姐,您熟人啊…?”
苑琴在她额上敲了一下:“呆子,京城入夜便有宵禁,你觉得帝都里有几人有胆子敢在深夜遣护卫在大街上公然拦人!”
苑书揉揉额头,恍然大悟,明白过来后一脸坏色的朝任安乐挤眉弄眼。
任安乐懒得朝理她,眼一闭开始养神。
“请将军下车。”
马车稳稳停下,外间声音响起,任安乐伸了个懒腰,朝欲跟着的苑书苑琴丢了个‘少煞风景’的眼神,顾自下了马车。
华贵雍容的宫殿赫然出现在眼前,稍显暗沉的后门让任安乐挑了挑眉。
哎,想她名震晋南,如今竟成了个见不得人的!
侍卫领着任安乐朝宫内而去,行过曲径通幽的后园,停在了一处凉亭之外。
任安乐眨眨眼,然后懒懒靠在一旁的假山上,挪了个舒服的位置。
凉亭内的石桌上摆着一副棋局,韩烨着一身青龙鱼白常服,端坐亭中左右互奕,朦胧的灯火映在他身上,透出温润的面容,任安乐斜眼瞧去,只觉得晋南那穷山恶水地儿还真养不出这么上等的品种来。
丝毫未在意任安乐肆无忌惮的眼神,韩烨垂首望着棋盘,落下一子:“任将军请坐。”
任安乐不舍的收回目光,轻咳一声走进亭子坐在韩烨对面,端起宫娥奉上的茶抿了一口,然后一摆手挥散了众人。
任安乐气势凌人,一连串动作便带了理所应当的做派,韩烨甫一抬首,看见不由自主退出凉亭的宫娥,嘴角便带了笑意。
“将军脾性倒是一如既往。”
棋盘上的棋局渐进尾声,黑白双子陷入死局,一时无解。
韩烨放下棋子,朝任安乐望去。
“安乐以为这亦是殿下所想,殿下深夜相邀,不知所为何事?”
任安乐神采奕奕,一派坦然大方,丝毫未有夜半相会男子的荒唐羞涩,脸上满是货真价实的好奇。
“任将军今夜想必趁兴而游,所见颇多。”
韩烨的话意有所指,任安乐略一沉吟,恍然大悟:“殿下是说…温朔公子?”
韩烨未应答,手轻叩在棋盘上,清脆的敲击声响起,他望向任安乐,眼底深沉微冷。
“任将军缘何入京孤不想过问,若将军真有心归顺大靖,孤保证日后绝不将将军困在京城,只是…孤不喜欢任将军将主意打到孤身边的人身上来。”
任安乐眯起眼,打量着这个传言中温润闲雅的太子爷,突然朗声大笑起来:“安乐若是自大些,定会以为殿下犯了那些深闺妇人拈酸吃醋的毛病。”
韩烨闻言一怔,眼底的薄怒在瞧见任安乐面上的爽朗笑意时悄然消散。
“将军妄言了。”
“殿下若平日里便是这么一副生人勿近的模样,哪会惹得帝都贵女人人倾慕,安乐肩上的担子想必会轻上不少。殿下放心,今日街头不过偶遇温朔公子,再说我心有所属,绝不会将主意打到这小公子身上去。”
以任安乐的性格,绝不是信口雌黄之人,韩烨眼底微有释怀,笑道:“以将军的才能,想必小小的京都留不住你,又何必再拿孤来做幌子。”
“哦?殿下何以如此认为?我倾慕殿下,金銮殿上求娶、万里赴京是天下所知之事。”任安乐端起瓷杯,隔着缭绕的雾气将目光落在韩烨身上。
韩烨摇头:“自围场上见得将军,孤便知将军不是这样的人。”
他的声音笃定武断。任安乐微怔,沉默半响,放下瓷杯,突然坐直身子,静静望着韩烨,瞳色幽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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