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果真是这种情况,杨帆也能够承受,毕竟五千人换来了敌人一万多人的死亡,一换二或者是换三,也是值得的,伏虎军很可能凭此一战,积累起很重的声威,为以后成为无敌之师做下铺垫。
可杨帆万万没有想到的是,他算准了伏虎军大胜的结果,却没能算准伏虎军惨胜的过程。
等到杨帆坐在他的营帐之中,看见不远处的山林中传来的火光,走出营帐以后。
映入眼帘的是一群士气低沉,情绪低落的甲士,这群甲士,杨帆能够准确的叫出每一个人的名字,可这些名字也太少了一些,还有八千人,八千个人的名字,八千个音容笑貌清晰的印刻在杨帆心中的甲士没能回来,回来的只有他们那被袍泽带回来的遗物。
身穿细鳞甲的杨帆蓦然前冲到那群精气神全无的甲士身前,他双眼赤红的从那两千名甲士每一个人的身上扫过,狠狠的连刀带鞘的掷了出去。
战刀带着刀鞘毫不留情的击打在活着回来的伏虎军三名统领的身上,站在三人中间的犲狠正巧被刀鞘砸中额头,鲜血瞬间冒了出来,殷红刺目。
“就剩下两千人?就剩下两千人你们还回来干嘛?怎么不全死在山林之中?”杨帆声嘶力竭的咆哮道。
他所能想到的最差的情况也没有眼前差,既然这两千名伏虎军甲士能够活着走到这里,战斗显然是取得了胜利,可死了八千名袍泽,活着回来的只有两千人,这种胜利要了何用?可以说只剩下两千人的伏虎军基本上已经算是名存实亡了。
项雨临走之前,将组建伏虎军的担子交给了他,他领命而行,辛辛苦苦好几个月,所有的努力难道就在这一场他极有把握的大战之中没了?这让他如何向项雨交代?这让他如何面对大悲城中的同僚?这让他如何面对死去的那八千名袍泽的亲人?这让他如何面对那死去的八千名袍泽?
杨帆压抑住心头突起的沉重,他眼中仍旧赤红一片,不过不同于之前的怒火上涌,现在的赤红是单纯的悲伤。
伸出一只手无力的摆动了一下,杨帆沉重的说道:“罢了,所有伏虎军甲士听令,现在下去好好休憩,明天一早,我们便动身返回大悲城!”
说完这句话,杨帆的眸光骤然凌厉了起来,他的双眼狠狠的盯着犲狠三人,阴测测的说道:“你们三个就别休息了,到我营帐中来。”
他转身而行,步履中有着无法掩饰的疲累,这个平平无奇的中年人,在秋风之中,身形有些萧索,他的身体轮廓有些瘦削,步履蹒跚,好像秋风吹过就能够将他吹的东倒西歪。
如此一副落魄模样,杨帆真的是西楚霸王项羽盔下五虎将之一的龙且?那个战功彪炳,威震西楚的大司马?
四人进入营帐中以后,分别落座,营帐中五个位置,如今空出来一个,让营帐显得有些空旷。
裘千趁和猿罡皆是沉默不言,眼眸通红,他们的身躯颤抖不停,似乎是在压抑着自己的情绪。
倒是之前在山林之中情绪失控的犲狠在这个时候有些坦然,他站起身体,拱手对着杨帆一礼:“大统领,真的是很抱歉,让您失望了!这一次伏虎军损失惨重,都是我等三人指挥不力,以至于连丁唳都死在了山中,我们三人皆以知错,甘愿受军法处置,纵死无悔!”
犲狠出列,重重的跪在地上,在他之后,裘千趁和猿罡默默的起身,同样跪下!
杨帆被三人请罪的举动气的冷笑一声,他眯起眼睛打量着他一手提拔起来的这三个人,真的有一种恨不能挥刀砍了三人脑袋的冲动。
请罪,请罪有用,早干嘛去了?他做好了一切布置,最终就换来了这么一个结果?
再说了,三颗脑袋,能够抵得上八千条人命?那些死去甲士的性命真就有那么廉价?
强行压制住心中的怒火,虞扬举起酒杯一饮而尽,最终,他脸上的冷色稍微缓和,语气也不再如之前那么冷:“丁唳以及那群死去的兄弟葬在哪里,我想去看看他们!”
听见杨帆的话,犲狠脸上露出了一丝哀伤之色,他点了点头,率先起身,走出了营帐。
四人就这样一路沉默的往山林中走去,谁也没有说话。
作为伏虎军大统领的杨帆更是连山林之中的战况都不曾开口询问,不管战况如何,损失如此惨重有何原因,结果既然已定,那么纵使知道一切,他也无法改变,只能够徒增怨愤罢了,那么问了又有何益?
直到他在犲狠三人的带领下,来到了一座有些简单的巨大坟墓跟前,沉默才被打破。
杨帆双膝骤然一软,跪在地上,他郑重其事的对着那座坟墓磕了三个头,起身时,泪水终究滑落了下来。
山林之中,杨帆陡然引颈悲号。
这一声撕心裂肺的号哭被秋风一吹就散,注定了无法被那八千人听到的哀号如同在煞人的秋风中奏响的一支死人歌,打着旋萦绕在那八千人的坟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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