罗飞略有些失望,随后他又自我解释说:“当然了,所谓身边人的说法也只是一种猜测。或许绑匪原本对你并不熟悉,只是他作案的准备比较充分呢?但无论如何,现在就把钻石交给绑匪还是非常危险的。要想保证李俊松的安全,最有效的手段就是一个字——拖。在我的刑警生涯中,还从来没有绑匪会在交易拖延的过程中撕票的。因为人质就是绑匪手中交易的筹码,当交易还没有完成的时候,他怎么舍得把这个筹码杀掉呢?”
话说到这里,庄小溪算是完全理解了罗飞的思路。她问道:“可是要怎么拖?我根本都无法联系那个绑匪。”
“你试着联系过?”
庄小溪说:“我打过快递单上的那个电话,但是关机了。”
“还有一个号码你打过吗?就是发短信通知你取快递的那个号码。”
“对啊,那个号码应该也是绑匪的。”庄小溪拿出手机把那条短信调了出来,然后征询罗飞的意思,“现在打吗?”
罗飞摆摆手:“别着急,你把号码报给我,我先让技术人员查一查。”
庄小溪报出了十一位的数字,罗飞听完却皱起了眉头:“这不就是快递单上留下的号码吗?”
庄小溪“哦”的一声:“这我倒没有在意。”
“不是在没在意的事……”罗飞露出奇怪的眼神,“这个电话号码不是李俊松的吗?”
庄小溪一愣:“李俊松的?你怎么知道?”
“我们查过机主信息。”罗飞看着庄小溪,“难道这个号码不在你的通讯录里?”
庄小溪的脸色一沉,说:“不在。”
罗飞眯起眼睛,似乎意识到了什么。一旁的尹剑却按捺不住地追问:“你怎么会没有存他的电话号码呢?”
庄小溪漠然地看了尹剑一眼,说:“我根本不知道他还有这么一个号码。”
罗飞轻轻地咳嗽了一声,暗示尹剑不要多嘴。然后他又对庄小溪说道:“有些事或许牵涉你的个人隐私,但是为了案情的需要,我们还是得了解一下。”
庄小溪摊摊手,示意罗飞继续。
“你丈夫是不是在外面有了别的女人?”
“我不知道。”庄小溪有些生硬地回答了一句,片刻后她又用手指在自己的手机上敲了敲,冷笑道,“你们去查一查这个号码的通讯记录,不就清楚了吗?”
听到这话,尹剑终于回过味了:一个男人背着自己的老婆开了一个隐秘的手机号,这个号码多半就是用来和其他女人联系的吧?难怪庄小溪的脸色忽然间变得那么难看。
罗飞吩咐尹剑:“现在就去查。”然后他继续问庄小溪,“一周前李俊松离家就是去找别的女人了吧?你心里对这事很清楚,对不对?所以你没有去找他,更没有报案。”
庄小溪不说话,算是默认了。
“你们正在闹离婚,是李俊松提出的吗?”
“不,是我提出的。”说到离婚的事,庄小溪反倒变得平静了,“我要和他离婚,这事和感情无关。其实是他太软弱了,我想离婚能让他变得坚强起来。”
坐在一旁的柯守勤扭了一下身体,似乎想说什么,但他又顾忌庄小溪先前的嘱咐,于是忍住没说。
罗飞的目光瞥了瞥柯守勤,随后又转回到庄小溪身上。离婚?坚强?这个逻辑也挺难理解的。不过罗飞对此无暇深究,只继续问道:“那你们的感情到底怎么样呢?”
没想到庄小溪却反问:“罗警官,你结婚了吗?”
罗飞一怔,如实说:“没有。”
“所以你才会这么提问吧?”庄小溪有些不客气地说道,“一对夫妻的感情怎么样,怎么可能用两三句话向别人说清楚?”
罗飞悻悻地笑了笑,自知讨了个没趣。他只是有些奇怪:李俊松在外面有别的女人,这夫妻俩又在闹离婚,可庄小溪怎么还积极筹措百万巨款去救自己的丈夫?或许就像对方说的吧,这夫妻间的感情外人真是难以揣摩。
既然对方不愿提,那就不问了。罗飞把话题重新拉回到案件本身:“绑匪特意把这个号码留在快递单上,说明他正控制着李俊松的那部手机。他如果要和你联系的话,应该也会继续使用这个号码。”
庄小溪耸了耸肩膀:“可是这个号码一直关机啊,怎么联系呢?”
罗飞胸有成竹地说道:“等过了约定的交易时间,他肯定会开机和你联系的。”
“你的意思是,让我不要去球场交易,等绑匪和我再次联系?”
“是的。等他打电话给你的时候,你就说时间太匆忙,还在继续筹款。然后你要坚持和李俊松通话。这样既让绑匪保留期待,同时也要让他知道,李俊松还活着是你们继续交易的前提。”
“然后你们就可以找机会查出绑匪的身份和下落,对吗?”
“对。”罗飞感觉这场交谈正渐渐走上自己预设的轨道,“比如说通过技术手段对绑匪的电话进行定位。”
庄小溪又问:“那你们多长时间能破案?”
“这个不好说。但只要你一直拖着不和绑匪交易,我们就能占据主动。时间拖得越久,破案的概率就越大。”
庄小溪沉默着,陷入凝思。当她最终做出决定的时候,那个决定却出乎罗飞的意料。
“不行。”她摇着头说道,“我等不了。”
“为什么?”罗飞非常不解,他感觉自己已经把事情说得很清楚了。
庄小溪回答说:“因为那根手指。我必须在明天上午之前完成断指再植的手术,如果错过时间,李俊松就会失去他的右手拇指了。”
罗飞轻叹了一声。这的确是个矛盾:警方的战术是拖延,可是李俊松的那根手指是拖不起的。哪怕警方的计划再顺利,也不敢保证能在明天上午之前解救李俊松。绑匪也正是在利用这个矛盾,逼迫庄小溪在限定的时间内完成交易。作为案件的指挥官,罗飞必须把其中的利害关系向当事人讲清楚。
“拖延交易,很大可能会让李俊松失去他的拇指;但是如果按绑匪的要求实施交易,那李俊松很可能会失去他的生命。拇指还是生命?我想你应该能做出合理的选择。”
再次出乎意料,庄小溪说:“我选择拇指。”在一片诧异的目光中,她给出了解释,“李俊松是个外科医生,如果失去了右手拇指,他的职业生涯就结束了。”
罗飞“嘿”了一声:“难道职业生涯比命还重要吗?”
“对李俊松来说,是的。”庄小溪极为严肃地说道,“因为他已经一无所有了。他仅存的价值,就是他的职业天赋。如果失去了那根拇指,他还不如去死。”
罗飞看着庄小溪,他觉得这不是一个妻子在评价自己的丈夫,倒像是一个严厉的母亲在苛责自己不成器的儿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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