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人在谢衣故居住下。
闻人羽所携百草谷伤药灵验非凡,加之精心照料,夏夷则恢复甚快。他所练灵力水寒彻骨,对于愈合伤口大有益处,只是偃甲一击,肺腑也受内伤,外伤易治,内伤难愈,夏夷则也知勉强不得,只好卧床静养。
乐无异做饭之外,便是钻研偃甲。谢衣的偃甲房里,工具材料一应俱全,乐无异将新近感悟融入偃甲之中,另造三只金刚力士,终日操纵三者分进合击,除此之外,就是习练禺期所传的九霄神雷,将一身灵力练得收放自如。
小黄漫山遍野地跑,食量极大,到处觅食,站在乐无异肩上时,乐无异常常觉得肩头一沉。闻人羽仍抽空在谢衣故居中寻找有价值的信息,却收获甚微。
只待夏夷则伤好之后,便即远赴朗德。
这一日,夏夷则的伤势已彻底养好,闻人羽对谢衣故居的搜查宣告结束,乐无异的三只金刚力士操练极为熟练,威力大增,终有小成。三人便商议次日出发,收拾妥当之后,第二日一早便行。
乐无异想起,之前夏夷则曾言,自有妙法前往朗德,便又问起。夏夷则看着站在乐无异肩上圆滚滚毛茸茸的小黄,道:“近在眼前。”
“啊?”乐无异怔了怔,哈哈大笑,“不会是让这小家伙驮我们去吧。”
夏夷则淡淡道:“正是。”
闻人羽也吃了一惊,但看夏夷则神情,又知他绝不可能是在开玩笑。
夏夷则道:“如果在下所见不差,此鸟非是寻常小鸟,乃是鲲鹏幼雏。”
“鲲鹏?那是什么?”乐无异奇道。
“一种巨鸟,你在竹笋包子号就见过。”闻人这才想起,直至今日,乐无异仍不知道,驮着偃甲船的那只大鸟,就是传说中的妖兽鲲鹏。
“什么——大鸟也是妖?”乐无异腾的一下站起身来,倒把小黄吓得一哆嗦,“真的?夷则你确定?”
夏夷则道:“太华弟子需轮值受命除妖,故熟识天下妖物。小黄饭量极大,成长也快,在下观察多日,料无偏差。”
夏夷则既如此说,乐无异、闻人羽都知道必是确凿无疑,但看着小黄的呆笨样,又实在不像。“它、它就这样驮着我们去?”乐无异结结巴巴道。
夏夷则道:“此非鲲鹏本相,”见两人还懵懂,又道,“设若小黄当真这般大小,它所吃的东西又去了哪里?”
乐无异将信将疑地抱下小黄,果觉沉甸甸的,放到桌子上,桌子也是微微一晃。
“怎样才能让它显出本相?”乐无异伸手戳戳它屁股,小黄躲闪着跳开来。
夏夷则道:“鲲鹏因其负地绝飞之力,常在幼年之时便为人捕获,贩卖或驯养,处境凄惨,与鲛人、横公鱼等并无二致,是以鲲鹏为求自保,往往在未成年之时,隐藏本相,直到成年之后,才一飞冲天,绝云而去。”
“鲲鹏好可怜……”闻人羽听了,忍不住伸出手去,轻抚小黄头顶,将到头顶时,忽然觉得手心巨麻,如被电击,却是恐惧症再度发作,忍不住便要抽手回来。
低头一看,却见小黄抬起头来,看着她,眼巴巴的,像在等待她的抚摸,既像是一个孩童的求爱抚,又像是一个种族的命运的哀肯。
闻人羽的手便抽不回来,终于缓缓落下,轻轻抚在小黄头顶,顺毛轻抚:“乖小黄,乖小黄……”
小黄歪着头,甚是享受。闻人羽看它神情,也不由得心怀舒畅,手心最初的酥麻针刺感过后,渐渐觉得舒畅柔软,一时竟不肯离手。
夏夷则看着这一幕,眼中流露温情,道:“至于鲲鹏幼雏如何变化鲲鹏,唯有自愿一途。而这自愿,有时又至为简单,便是被视为友,而非被视为奴。”看向小黄,温言道,“你可愿意?”
话音方落,就见小黄身形一顿,蓦地张开眼来,精光四射,傲视四周一圈,在乐无异身上看看,点点头,忽地跳到地上,歪歪扭扭向室外跑去。
三人急忙跟上。
到了外间,小黄站在空地上,似乎僵在那儿,紧跟着,浑身一抖,迸发出耀眼蓝光。一股异样的气息向外蔓延,如浪如潮,又如高天罡风,三人迎面撞上,只觉口鼻窒息、束缚重重,一时间几乎喘不过气来。
“无异,快退!”闻人羽一声叫罢,忽见乐无异仍在发呆,心头一急,正要上前,夏夷则一晃身,抢到乐无异身边,抓住他手,向后飞出。闻人羽来不及多想,只觉气势逼人,慌忙纵身急退。
退出十丈有余,那一股迫人气息方才减弱。闻人羽定睛望去,前方闪电纵横,蓝白之气纷纭游走,小黄毛淹没其间,早已不见踪影,电光云气翻涌暴涨,势如一团气球越涨越大,突然间,电光中响起一声激鸣:“咻……”
声如狂风怒号,又似沧海狂啸,附近三人耳鸣心悸,魂魄也似随之动摇。
鸣声经久不绝,乐无异承受不住,双手捂住耳朵,眼望着电光蓝气凝聚成形,化为了一个庞然大物——形如巨鹰,羽毛焕然,双眼金光迸射,利爪如钢似铁,当它站立起来,抖开翅膀,巨大的双翅似要覆盖山顶。
“鲲……鹏……”乐无异放开耳朵,惊叹出声,其他二人也注目巨鸟,流露敬畏之色。
“咻——”鲲鹏昂首向天,又是一声长鸣,叫声远远送出,有如万里长风。众人听在耳中,均是跃跃欲起,大有飞腾之感。
鲲鹏叫罢,转向乐无异,目光炯炯有神,身上涌出磅礴之气,平地卷起一阵狂风。
“小黄……”乐无异不由大叫一声。大风应声而止,鲲鹏低下头颅,清澈巨大的眼眸中流露出桀骜的霸气,眼睛微微一眨,又是先前调皮熟悉的神气。
乐无异上前抱住小黄,轻轻摩擦,道:“好家伙,可长大了。”他退后两步,看着小黄巨大体态,笑道,“哈哈哈——以后可不能再戳你屁股了。”
夏夷则、闻人羽、小黄:“……”
小黄显出本相,在半空中试飞一会儿,气势惊人,即便夏夷则不说,乐无异和闻人羽也知道驮载三人,飞行千里也并非难事。
则数日间到达朗德,显然也是轻而易举。这更坚定了明日启程的信心。
三人各自收拾东西,想到纪山一行,并非全无收获,对于找到谢衣,也信心更增。
是夜,乐无异一早歇息,熬到半夜,却仍是睡意全无。他索性起床下楼,到屋外继续操练偃甲。
为免惊动他人,乐无异远离精舍,走到凉亭附近,正要放出偃甲,忽见凉亭棋台边,黑乎乎站着一道人影。
乐无异揉眼细看,那人已然回过头来,淡然说道:“乐兄也睡不着吗?”
乐无异道:“夷则……你也在这儿?”
“睡不着。”夏夷则道,“乐兄可通棋艺?”
“会一点儿。”乐无异耸肩笑笑,“老爹说,下棋如打仗,懂一点儿也是好的!”
夏夷则略略点头:“左右无事,你我手谈一局如何?”
“好啊!”乐无异来了精神,“反正睡不着。”说完取过棋盒,就着明月清风,两人紧一着慢一着地下起棋来。
夏夷则少通棋艺,屡得师尊指点,自负棋艺高明,是以棋路开阔,落子极快,招法凌厉,攻势如潮,大有速战速决的意思;相形之下,乐无异慢条斯理,一反平日跳脱,每一步都深思熟虑,然而棋路绵密、防守谨严,夏夷则出子虽如水银泻地,仓猝间竟也觅不着他的破绽、屠不掉他的大龙。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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