见此情形,城门口的人恍惚反应过来了,他们急忙忙赶在哈萨尔冲过来之前,把半开的城门“哐啷”关上,插上了铁栓,守在了城门口。哈萨尔大口喘着气,赤红着眼看向紧闭的城门,然后咬牙切齿地奔过去,一把拽住兵卒的领口,大声咆哮。
“打开!打开——”
“太子殿下!”那人面色煞白,吓得瑟瑟发抖,“太子殿下,今日你要出城,除非从我等的尸体上踏过去!”
一大片将士齐刷刷跪在潮湿的地上,城门口捅过来的人越来越多。他们齐声请命,李娇也随后骑马赶到,哭天喊地的叫他。但他就像失心疯了一般,闭了闭眼睛,狠狠放开那名兵卒的领口,像一只被打慌的兔子,死劲去掰城门上的铁栓。可很快,他被更多的人拦了下来。
“不可啊,殿下。”
“你们放开我!”僵持之中,哈萨尔赤红着双目,突然像一头发怒的猛兽,推开了拦在面前的众人,只身奔向关隘,以极快的速度跑上山海关的城楼。
城楼上,风声很大。
他僵硬地伏身趴在墙垛上面,极目远眺向官道上策马飞奔的一人一骑。那人飘飞的袍角越来越远,在湿冷的雪花中,从此远离了他的世界。
“邈儿……”他无声的张着嘴巴,俊朗的五官皱在一起,面色扭曲得像在哭泣,可一滴泪水也没有流下来。
冷风在城楼上呜咽。
山海关,这是天下第一雄关。
它固若金汤,它重兵驻守,可此时,整个天地就像只有他一人。他呼呼喘气,大张着嘴巴,冷风灌了进来,他却像没有感觉,无声的呐喊着,哭泣着,可喉间却像突然间就失去了语言功能。
自从她三年前掉落悬崖那一日起,支撑他活下去,支撑他一定要夺得北狄江山,要攻入南晏天下的支柱就只有两个字——复仇。为被晏军射下悬崖的李邈复仇,也为了他当日的承诺,一定要为李家复仇。
可如今,她不需要,她不再需要他了。
没有了她,即便他夺得这天下,又有何用?
即便他夺得这天下,又与何人共赏?
如今她就在眼前,可她却离如天涯……
他胸中沉痛难忍,而今日的疼痛,比当日她掉落悬崖时还要痛一百倍,一千倍不止。那个时候他还有仇恨支撑,如今连仇恨都没有了……他还剩下什么?
“邈儿——”
他在城墙上,她在官道上。
他终于喊出了声,可声音却小得他自己都听不见。
终于,她纤细的背影慢慢消失在官道上,越来越远,远得似乎再也看不见。他无声地闭上眼睛,双脚不知怎样就爬上了墙垛,身后一众跟过来的人顿时炸开锅了,他们呼着,喊着扑了过去,李娇更是像疯了一般,扑过去狠狠的抱住他。
“不要……哈萨尔……你要做什么……”
他身上的战甲在寒风中冰冷刺骨,冷风吹得他的发梢一阵阵翻飞,他转过头来,看着她,又像没有看见她,更多的像在自言自语,“当日她孤零零从悬崖落下时,是怎样的感受?”
“哈萨尔……啊……不要啊!”
他怪异一笑,身体突然往后一倒,整个人从高高的城楼上落了下去。李娇尖锐呐喊着,弯腰半伏在城墙上,看着那个自始至终都不属于他的男人,失声痛哭。这一瞬间,她终于承认,她真的没有同他一起跳下去的勇气。这个世上,除了她那个傻姐姐,谁可以为了别人去死?
“太子殿下!”
北狄将校们的呼声,直入云霄。
谁也没有想到,他竟然会干出这样的事情来。
山海关的城门洞开了,无数的北狄兵士簇拥到了城楼下面,他们伸出了手臂,看着从城墙上跌落的太子爷面如死灰的脸。他在极快的跌落,可那个已然远去的女人,终究没有听见他濒临死亡的呼喊。
哈萨尔紧紧闭着眼,面上诡异地带着微笑。
从她将箭射入他的身体,决绝离去开始,他就知道,他真的失去她了。
可这一刻,在猎猎的冷风中,他终是又看见了她的笑容。
她说,“沙哥哥,从此我们不会再分开了。”
他也一直在笑。三年了,他的心从无此刻这般安定。
“邈儿,我此生必不会负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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