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楠直想一掌把她给劈晕了,“行行行,你要乖点床都是你的了。”
楚沅像是听出了弦外之音,突然冲关楠眨眨眼,眉眼之间风情无限。关楠不知是给她电的还是雷的,起了一身鸡皮疙瘩。他立发毒誓,有生之年一定不能让楚沅再醉酒,即使她醉了,他也要绕道而行。
半扶半抱把她放到了沙发上,关楠叮嘱道:“你先坐会,我去给你找点解酒的东西。”
他也不管她是否听懂,先行到厨房给她泡蜂蜜水。才那么一小会儿的功夫,关楠端着水杯出来的时候,沙发已经没了楚沅的影子。心慌突如其来,他随手将杯子搁到一旁,开始一个个房间地找。一楼的卧室没有、浴室也没有,他甚至还到阳台往楼下看了看——幸好没看到什么。
刚跑上二楼,关楠便听到了浴室里面传来哗哗的流水声。他松了一口气,但还是不放心地过去敲敲门:“扁扁?”
“唔……”
“没事,你悠着点,浴缸没人跟你抢。”
这么一番折腾,关楠感觉比通宵加班还疲惫。他顺手端起蜂蜜水,润了润喉咙。他又下意识地往裤兜里摸烟,脑海里突然掠过上次楚沅撞见他抽烟时厌嫌的模样,复又作罢。
他低头闻到衣服上从楚沅那儿带来的酸味,皱着眉把短袖衫脱了扔洗衣机里。
这时裤兜里的手机震动起来,他摸出来一看,一个无名电话,刚想接起,却发现这是楚沅的手机。静待片刻,他瞧对方也没有挂断的意思,猜测不是骚扰电话,于是便拿着手机上楼。
笃笃笃。他抬手叩门:“扁扁,你的电话。”
门内无人应声,手机还在孜孜不倦地震动。
“扁扁?”关楠拔高了声调,叩门力度也随之加重。
依然毫无动静。细察之下,他才发现连流水声也消失了,四周归于寂然。他退了两步,低头用脚拨了拨垫子。
还是干的,楚沅还没出来。
强烈的不安席卷而来,他这次是拍打着门,叫喊道:“扁扁?你出个声!你在里面干吗了?”门内依然毫无声响,“你再不出声我就进去了啊?!”
关楠最后忍了几秒,将手机往裤兜里一插,试着转动把手,谢天谢地她没有反锁。
浴室里面静悄悄,大浴缸里盛满了水,透澈的水底下躺着一具不着寸缕的玉体,黑色的发丝像海藻一样散开在水里,画面像冻结了一样一动不动。
关楠意识到不对劲的那一刻,瞬间被吓得魂飞魄散。
“扁扁!”他跑向浴缸,也顾不得非礼勿视,弯腰将楚沅从水里捞了起来,抱到边上的空地上。
“扁扁,醒醒!你别吓我啊。”他跪在她身侧,轻轻拍了拍她的脸庞。楚沅体温尚在,只是如木偶一般毫无反应。他凑到她鼻端探了探她的鼻息,不知因为自身的颤抖还是紧张,亦或者这根本就是客观事实,他感觉不到楚沅的呼吸。
关楠登时感觉浑身血液都倒流回心脏,四肢冰凉一片,心里全是前所未有的恐慌。他凝了凝神,托起楚沅的下巴、捏住她的鼻孔,深吸一口气低头贴着她尚还温和的唇,缓缓吹了进去。待她的胸廓稍有抬起,他松开她的鼻孔,按压她的胸部助她呼气。
开头时候,他嘴里还能念念叨叨着楚沅的名字,到得后来,连说话的力气都提不起。他只能不停地默念楚沅没事。
如此有节律地反复了也不知多少遍,楚沅终于呛出了一口水。他不敢怠慢,赶紧帮她翻了个身,轻拍着她的背部,让她把水吐出来。
“扁扁,你好点了吗?”他将她放平回地面。
“唔……好难受。”她口齿不清地憋出几个字,又侧身咳嗽起来。楚沅身上潮红一片,温水已加速了酒精蔓延的速度,她比刚才又醉了几分。
“你吓死我了!”关楠确认她已无大碍,虚得瘫坐在地上。
他这才意识到那具胴体的风光旖旎,可他像是经历了一场生死轮回,已累得生不出一丝歪念。他从架子上取过干爽的浴巾,把楚沅胡乱裹起来。他把她抱起来,她湿漉漉的头发贴上他的脸颊。水珠滑落,他不知那是她身上的水还是他眼里的泪。
关楠直接将她抱到自己的床上。裤兜里的手机再度震动起来,关楠拿出来一看还是刚才那串数字。
如果不是刚才那条电话,他估计也不会那么快上楼,而要是再晚一点……他不敢想象。
关楠鬼使神差地接通电话,将手机贴在耳边,却一言不发。
“沅子,是你吗?”
电话那端传来一个陌生的男声,关楠几乎是一秒钟便锁定了目标对象。
“沅子,我不是故意要瞒着你,我真的没打算跟她订婚,不然我也不会回来找你啊。沅子,我会和她分手的,真的。你给我一点时间处理和她的关系,可以么?我不想再失去你了,再给我一次机会好吗?”
听完孟廷禹自我洗白的陈词,关楠大致摸清了今晚楚沅离家后的遭遇。
“沅子,你在听吗?”孟廷禹催问道。
“嗯,”关楠冷声说,“楚沅的事以后不用你操心了,她是我的了。”他掐断了电话,顺手把手机关了丢到一边。
关楠坐在床沿冷静了一会,回想刚才的“口出狂言”,他没有懊悔,内心笃定的同时,也隐隐存了几分不安。
他又探了探楚沅的鼻息,确认她的安静只是因为熟睡过去。他找来几条干毛巾和楚沅的睡裙,尽量克制自己不去细瞧,飞快地给她擦干身体、套上睡裙。
床已经湿了一片,他把她小心翼翼地挪到另一边,让她枕到他的大腿上。吹风筒噪声太大,他只能用毛巾一点点帮她把头发擦干。
楚沅睡得很安稳,像婴儿一样。他却是惊魂甫定,回想刚才那一幕,不由脊背发凉。
把楚沅打点好时已是凌晨两点多,他依旧睡意全无。他随便找了一件衣服套上,坐在床沿拉着她的手。经历浴室荒诞又现实的一幕,他生怕半夜她又出什么幺蛾子,不敢稍离片刻。
看着她恬静的睡颜,关楠忍不住伸手摸了摸她的脸蛋,琢磨着该怎样跟她挑明。
也不知她还能否接受他。
一整夜,关楠寸步不离。楚沅只是中途上了一趟洗手间,其他时候都在熟睡。关楠熬到天边露出了鱼肚白,才放心地走到一楼沙发上补觉。
楚沅睁开眼睛,只觉头痛欲裂,她揉着太阳穴从床上坐起。再清醒了几分后,她猛然发觉周遭全然陌生。再低头,她发现身上穿了一条睡裙,空档。
昨晚到底发生了什么,她却一点也想不起来。她再度四下张望,终于认出这是关楠的房间、他的双人床。
她没来由地心慌,跳下床,轻手轻脚往外走,像提防着从某个角落突然蹦出来的关楠。
只是好巧不巧,她刚出门便看见关楠迎面走来。他头发还滴着水,全身的布料只有腰下的一片浴巾。楚沅怔住。
“醒了啊,”关楠看到她出来也是意外,“感觉好点了吗?”
“好多了,”楚沅小声地说,“昨晚……真是谢谢你了。”
“谢我什么?”
“把我接回来。”她暂时只能想起这段。
“没有了?”
“呃……还有什么?”楚沅小心翼翼地陪着笑,“我……好像喝断片,所以……你能不能给我一点提示啊?一点点就好了,我通常都能想得起的。”
“我说过的话你不记得啦?”关楠看见她摇摇头,“你说过的话你也不记得了?”楚沅再次摇头。
幸好她不记得了。
“那你总记得浴缸的事吧?”关楠叹息,语气严峻,“你知不知道要是我迟来几分钟,你就要去给阎王爷当小妾了。”
“呃……”楚沅这回不敢摇头,记忆碎片在脑海里渐渐拼凑成完整的画面。
“你差点淹死在浴缸里,或者说你存心寻死,还不凑巧被我打断了?”关楠朝她逼近了一步,楚沅赶忙后退。
“没有没有,绝对没有寻死。要自我了结也不会在你的地盘上,多不吉利啊,”楚沅谄笑着摆手道,“昨晚……昨晚我就是泡着泡着,一不小心就睡着了。”
“泡个澡你还能睡着,我还真怕你半夜呕吐都能把自己给噎死了。”关楠瞪了她一眼。
楚沅不语,她能安然无恙站在这里,昨晚的事关楠不再点破她也能猜出个大概。
“谢谢。”楚沅看着他黑沉的眸子,虽然救命之恩不是一句“谢谢”便能报答,此刻她却并无他法。
“怎么谢啊?”关楠语气带着调侃,又带了几分无所谓的轻佻。他又朝她逼近一步,楚沅的后背贴到墙壁上。他伸出胳膊撑在她两肩旁,将楚沅牢牢圈住。
“……”他的鼻息咫尺可闻,沐浴露的清香还有男人特有的味道,像森林里的雾气,虽是轻柔的笼罩,却仍让她紧张得透不过气。近了瞧楚沅才发现,关楠的眼里爬出了血丝。
“你这一脸委屈的表情是怎么回事?”关楠轻声笑,“好像我占了你便宜一样。”
“……没有,”脑海里浮现自己赤身裸体被他捞起的画面,她窘得耳根子发烫,抿了抿嘴唇,“算了。”
“为什么啊,不平衡你可以看回来的啊,又不是不给你看。”关楠说着捡起楚沅攥成拳头的一只手,将其拉到自己的腰间,搭在浴巾的上围。
“!!!”楚沅瞪大了眼睛,旋即紧紧闭上眼,将头撇向一边,脸上摆出英勇就义的表情,斩钉截铁地说:“不看!”
关楠捏着她的手不放,又移下几分。那只白嫩的小手,一半贴着浴巾,一半覆盖在他的肌肤上,指腹轻柔的触感让他微不可见地战栗。
“真不看,嗯?”也许是半宿未眠的关系,他的声音暗哑低沉,稍稍上扬的声调带着无形的勾引,拉着她往漩涡陷去。
“不看!变态!”楚沅话音刚落,关楠将她的手往外一带,她的脚背感觉到浴巾温湿的触感。楚沅受惊,连忙用另一只手盖住了眼睛。
关楠看着她满脸通红的模样,扑哧一笑,松开她的手,转身大摇大摆地走开。
楚沅觉察关楠已离开,不甘心地从指缝中往他走开的方向偷瞄一眼。关楠刚好走到卧室门口,她瞥见他腰间一片黑色的布料。
“……”楚沅心里挥起小白旗。
出门上班前,关楠把楚沅的手机还给她。楚沅看到手机已关机,也没想着充电,直接丢进包里。
醉酒的关系,楚沅一整天都蔫蔫的,头重脚轻打不起精神。她下了班直接回家,换了衣服倒头就睡。
睡到半路她被客厅的座机吵醒了。关楠打电话回来告诉她,今晚跟版本,通宵加班不会来了。梦魇被扰,楚沅不耐烦地应了几句,挂了电话。
关楠看着只有半分钟的通话记录,不觉有些悻悻然。但总归知道她安然活着,他才略略放心。
她还活着。他的愿望变得原始而纯粹。人生在世几十年,哪有可能不跑偏。他一直以为意外离自己很远,昨晚生死攸关的那一刻,把他的自以为是击得溃不成军。
关楠只想尽快做完手头的工作,回家见楚沅。
关楠回到家已是早上六点多。楚沅卧室的门没有合紧,关楠从门缝中看到熟睡的她,被面跟着她的呼吸一起一伏,他才放心地离开。
关楠上楼洗了澡,出来看到自己的床上被铺凌乱,还带着淡淡的潮味。他皱了皱眉头,来到了一楼客厅的沙发上。
墙上的钟指着七点二十分,正是楚沅平时起床的时间,此刻她的房里毫无声响。
关楠心里咯噔一下,真是怕极了楚沅的反常。他走到门边叩了叩门:“扁扁,起床了,该上班了!”
楚沅似乎动了动,却没有应声,也没有起来。这回关楠直接走了进去,“扁扁”。他轻轻推了推她,楚沅梦呓似的“唔”了一声,皱了皱眉,没有睁眼。
关楠一愣,下意识去摸她额头,分外烫手。到客厅取了体温计,他把楚沅摇醒:“扁扁,量一下体温。”
楚沅哼哼唧唧几声,翻个身不愿理他。
“你再不听话,我就自己动手扒你衣服塞进去了啊。”
“……”楚沅只好转回身,眼睛掀开一条缝,接过体温计。关楠会意地把目光撇开,楚沅迅速把体温计夹好。
关楠到厨房端了一杯水过来,将她扶起来靠到自己身上,伺候她喝了水。
“什么时候开始烧的,也不告诉我。”关楠将杯子搁到床边桌上,低头就看见她衣领里面的大片风光,他赶紧移开了视线。
“手机没电了。”
“家里不是有座机吗?”
“不记得你电话。”
“……”关楠知道她根本没有告诉他的打算,当下也懒得提示座机有自动回拨的功能。
楚沅抽出体温计递给他,关楠举起在灯光下看了看,吐出三个字:“去医院。”
关楠让楚沅先换好衣服,自己到厨房泡了一杯浓咖啡喝下。
他开车带楚沅来到颐山医院,没有惊动关长添和隔壁医院的侯月,去给楚沅挂了急诊。
坐诊的中年医生认识关楠,却没见过楚沅。看到关楠大清早陪着一个姑娘来看病,便好奇地让关楠介绍一下。
“我是他妹妹。”楚沅抢着自报家门。
她声音沙哑,像石头相互摩擦的声音,关楠听起来却觉异常尖锐,像被蛰疼了一下。以前为了和楚沅撇清关系,他总告诉她“妹子,我是你哥”。
风水轮流转,这会儿他终于感受到了这句话的杀伤力。
医生恍然大悟地笑了笑,给楚沅量了体温又开了药。
“烧得度数太高了,给你开些发汗的药水。等会打吊针的时候会全身出汗,这都是正常现象。”医生将打印出的单子递给关楠。
关楠谢过医生,带着发蔫的楚沅去排队缴费。窗口前的人有些多,关楠让楚沅先到过道的座椅上坐一会。楚沅摇头,紧紧跟在他旁边。
缴了费,关楠轻车熟路地带她来到输液大厅,里面成排的木沙发上已经坐了不少病号和家属。惦记着楚沅还没吃早餐,关楠等楚沅扎了针,安顿她坐下后问她想吃什么。
楚沅咬着唇思索了一会,说:“医院附近那家石磨肠粉店,不知道还在吗?唔,就是以前你带我去吃过一次那家,门口有个石磨的……”
看到楚沅还能思路清晰地表达,关楠稍稍放了心,“我去给你买”。他又瞧了瞧墙壁上的大钟:“十分钟,十分钟一定回来。”
楚沅也抬头看了一眼大钟,扯了扯嘴角,像在笑却又不包含任何意味。
关楠走去肠粉店的路上,顺路买了一罐红牛。店门口的石磨靠机器带动,米白色的汁液沿着凹槽流出,关楠看得晃神了,老板将打包好的肠粉递给他时,他刚好将空罐子扔进垃圾篓。
关楠时间掐得很准,果然十分钟就回到了楚沅身边。
“你的呢,吃了吗?”楚沅看见袋子里只有一个快餐盒。
“……没有。”比起食物,关楠此刻更缺的是睡眠。他觉察到楚沅目光中的不悦,赶紧说:“你先吃,吃不完再给我。”
楚沅看着关楠手上那一盒皮薄馅厚的肠粉,却沉默不语。
“怎么了?”关楠小心翼翼地问。
楚沅把左手伸出来,“没法拿筷子。”
“……”关楠才留意到吊针扎在她的右手上,“我喂你。”
话音甫落,两人都看见对方耳廓红了一圈。
“小心烫。”关楠一手托着餐盒,一手的筷子夹了一小段肠粉送到她嘴边。
楚沅才吃了几口,就说饱了,将餐盒轻轻往他那边推了推。关楠果真当着她的面吃剩下的肠粉,一种奇妙的情愫在楚沅心头荡漾开。关楠眼角余光里看到楚沅一直在盯着自己,手中一顿,倏然夹了一块肠粉又送到她嘴边。楚沅一愣,倒也张口咬了进去。
药效上来,楚沅的额角、脖颈都不停地渗出豆大的汗水。
关楠从她的包中翻出纸巾,替她擦拭。汗水根本停不下来,不消一会仅有的两包纸巾都用光了,汗水开始濡湿她的衣衫,像刚出浴似的。
“我去买条毛巾。”关楠无奈地说。
医院外面有个母婴用品店,关楠进去买了几条婴儿用的方巾,结账的时候觉察到旁边几个女人不停地偷瞄他,他连眉头都懒得皱,径直出了店。
“吴医生,恭喜你了啊。”关长添双手结果中年女医生递来的喜帖,笑着说。
“哎,终于把她给嫁出去了,省得在家她天天嫌我啰嗦。”吴医生爽朗大笑,“你家关楠也快了吧。”
关长添哼了一声,半是无奈,说:“猴年马月的事呢,女朋友都没影儿。”
“哟,您就爱说笑,”吴医生说,“刚我还看到关楠带着个女孩子来挂点滴呢,长得挺标致的一姑娘呢。”
关长添神色一顿,眼里有怀疑,又很快藏起。
“是吗,”他干巴巴地笑了笑,“也没见他跟我提起,哎,年轻人跟我们的想法不一样咯,人家不急,我们急也没用。”
“你也不用操心,孩子大了管不住了,”吴医生提了提手里剩下的喜帖,“我看也快了,就等着你家关楠的好消息了。”
吴医生走后,关长添也起身,径直往输液大厅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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