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个泼妇似的,绿莺这也是被逼到一定程度了。一双手伸出去,迷迷瞪瞪地也不知是五指成爪还是握成了胭脂锤,总之她在此时此刻就想为自己报仇,要讨回个公道,王八蛋,他欺负自己真是没边儿了,而自己又凭甚么被人这么欺负着,她也是好人家出来的,可不是生来就下贱的。真想挠他打他捶他掐他,不管有没有本事挨到他门面上,反正能揪下来他几根头发也是划算的。
本来就是近身,冯元动作再快也是来不及,逮住她前,右脖颈生生被她那指甲抓出几道血痕,触目惊心的,跟被野猫挠了似的。撕,还真疼,他娘的,冯元一只手死死扣住绿莺手腕,明知她抽不出,他还是泄愤似的又添了两成劲儿,见她眉头攒起,这才舒坦了几许。
“疼,你放手!”
绿莺两手被他提溜着高举,被迫点着脚尖吊起,小腿肚子直抽筋儿。简直不自量力,都这样了还跟他疾言厉色地甩脸子,冯元手未松弛,手腕却霍地拽着她往回一收,绿莺登时趔趄着往前一扑,与他的脸之余喘息之遥,近得眨眼时眼睫几乎能刷到他的脸。
冯元盯着眼前这张芙蓉面,恨不得从上头咬下一块肉来,手上又添了几成力,将她腕骨捏地咯吱作响,青着脸冲她狠叨叨:“还作不作了,再作就掐死你!然后把你喂狗!”
作,当然作!她想作,可没办法了,手无缚鸡之力,又被他像抓小鸡子似的抓着,已然成了败寇。不过也算不白折腾,挠着他了,可恨怎么没挠死他呢。
看她如蒸茄子似的蔫巴巴,腿脚也软了,这应该就是妥协了,冯元脸色便缓了一缓,被气到炸的肝儿也不疼了,心道女人果然就不能宠得太过,专蹬鼻子上脸,她这番示弱之举,他便大方地松了手,绿莺没了依托,委顿在地。
见她衣衫不整在地上瘫成一团,冯元坐到椅上,感觉身子有火喉内干涸,想喝口水,奈何桌子空荡,这才想起来屋里没茶,忍着烦躁,居高临下开始了兴师问罪。
“知没知错?你倒说说,该怎么个罚法?”
“我罪无可恕,赶我出府罢。”绿莺抬起头,目光真诚地看着他。这回不是作,是心里话,可明显冯元不这么以为。正老神在在等着她示弱呢,没想到她又开始了炸毛起刺。
“呵,简直放肆!动不动就出府出府的,一套把戏还使起来没完了?想我平日大度,竟将你惯成这副刁钻跋扈的性子,一哭二闹三上吊,以为我对你有几分情,就以为能拿住我了?呵,走个冯佟氏,你脾气就野起来了?”
冯元想到甚么,眼一眯,挑眉讽刺道:“莫不是痴心妄想以为爷能将你扶正?”
他的身份,她的身份,扶正是不可能的事,冯元以前没觉得她有这个妄念,可此时本意是刺她的话,等说出口时他才觉得,没准她就真有此念头呢,毕竟小门小户出来的,没甚么见识,自然爱异想天开。若真有这个苗头,他可得及时将它扑灭。
绿莺却是一怔,扶正?她想过么?也许想过罢,可也仅仅是那么一瞬,她知不可能,又哪里会奢望。可谁不曾有过幻想呢,被刘太太压榨时,她想过自己若是皇后娘娘,就把刘太太狠狠打上个几十大板,这么一想就乐了,便觉得日子也不那么苦了。幻想有甚么罪,不过是无望之人一点缥缈的虚妄罢了,让自己的日子好过一点,又有甚么错。
可他却将她想成了最不堪,那话一出,对她是何等羞辱,暗骂她没有自知之明,暗示她不要脸皮,人有脸,树有皮,女子的脸何等单薄。果然情之一字,伤人最深。
绿莺正难捱时,见冯元叹了口气,很是语重心长地对她说道:“不该是你的东西,就别肖想了。你若是要两件衣裳几样首饰,哪怕从我这再讨个铺子呢,作一作闹一闹,我没准也能依了你。可这事儿,可不是作就能好使的。提前给你交个底儿,老夫人已经帮我相看亲事了,到时候主母初来乍到,你这个辣性子可不合适,今后自有你的苦头吃。我先应你,若又是个歪心思的,我自会给你主持公道,可若是个贤惠绵软的,你这么骄纵,我也不会惯着。你当知,越惯你,对你越不是好事,物极必反这个道理你应该懂。”
这话自然也是好意,可何尝不是打脸。这话将脸打得好,啪啪响,绿莺只觉自己的脸像被长着倒刺的铁条抽了,又麻又疼,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返回顶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