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天而降个老嬷嬷,绿莺只觉自己像被雷劈了,劈得是外焦里嫩,脸色花花绿绿得难看。之后很长一段时间,见到冯管家,她都是绕道走,一想到还屁颠屁颠去跟着请教学习,她就臊得想死。
夜里面对冯元的亲近,她也是爱答不理,饶是知道这事只是自己自作多情,冯元并没甚么错,她也忍不住憋气。冯元不是色令智昏的人,他从没想过让绿莺来管家,谁不知小妾管家,就是乱家之本。他没想到这事,更没想到她会想这事,故而面对爱妾的冷淡,他还颇有些摸不着头脑。抱着怀里的温香软玉,既然决定今后在房事上要顾及她,不能光图自己痛快,这时再是急迫他也硬是生生让自己停了下来。
“怎么了这是?又因何事恼了?”他环着她的肩膀,被子往上拉了拉,将佳人紧紧裹住。
绿莺有苦难言,闹了个大红脸,低头闷了一句:“没事。”
冯元将她额发往耳后掖了掖,露出那双黑漆漆圆溜溜的水眸,他凑近些,声音越加低靡:“到底怎么了,白日还好好的,现在怎么跟霜打的茄子似的了?”
见他问个没完,绿莺更加烦闷羞惭,也不说话,将脑袋往被里一缩,可劲儿往他怀里扎,暗里希求他可别再问了,脸都要臊没了。
冯元胸膛被她头发擦得直痒,心头绵软一片,也不好再逼问,便自己冥思苦想着。他攒眉猜测,莫非是今日让冯佟氏上桌,她生气了?说起来,冯佟氏毕竟是要害她的凶手,让她与个心怀恶意的人同桌,倒是挺为难的一件事。不过一想想又不对,晌午吃完,后来还好好的,他说去侯府,她还叮嘱早回,貌似是见了容嬷嬷,她才不对劲。是了,容嬷嬷来了后,绿莺盯着她看了好半晌,面上古怪,似是嫉似是憋屈,他登时恍然大悟。
“你是瞧上容嬷嬷的哪件首饰了?”他将她往上一捞,抚着秀发,语气又爱又怜:“怎么总爱往被子里钻,当心憋坏了。你瞧上甚么了,说说看,我去帮你寻来,便是寻不到第二件,我也让匠人照原样给你打一副出来。”
这平日寡言的人,今儿怎么这么呱噪,绿莺顶着猴屁股似的一张脸,狠心往前一凑,唇瓣一噘,堵住他的嘴。冯元眼睛大张,手下一紧,将她捏得生疼,然后反客为主,大舌猛地窜出,勾住她的小舌起舞,身子翻转,将她压在身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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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姨娘见没见那容嬷嬷腰间系了个扁扁的布袋?听说那里装的都是绣花针,专门对付不听话的丫鬟,谁不老实就扎谁。”
自从冯佟氏进了小佛堂,容嬷嬷开始代替主母管家以来,冯府竟比从前安静有秩序了许多,这股威慑力不容小觑,连春巧都要时不时白着脸念叨几句,深怕哪日偷懒入了容嬷嬷的眼,遭到她的“毒手”活生生成了刺猬。
容嬷嬷是老夫人借过来的,光这一点不仅下人们,就是冯元都要敬重几分。她的长相也挺唬人的,容长脸,脸颊凹陷,细长条眼斜飞向上,嘴唇发暗,整个人看起来就是个刻薄严厉的。对下人赏罚分明,对主子不卑不亢。性子公正严谨,出身也不愧是大家门阀出来的,光看这对人的态度就能体现出来。冯元白日上衙,容嬷嬷最多见的主子也就是冯佟氏、绿莺以及王姨娘了。
容嬷嬷面对冯佟氏这个犯了大错的正室太太,根本没有笑模样,基本就是忽视的态度。对绿莺呢,不仅没有笑模样,还更冷了些,脸色比面对冯佟氏还难看。相反,对王姨娘态度就好多了,容嬷嬷不爱笑的人,见了王氏,也忍不住能笑上两下,交谈几句。这不难理解,她是守规矩、喜欢别人守规矩、希望别人守规矩的人,李姨娘霸占老爷,这是一个妾该做的?王姨娘就是个本分又有才华的,从不主动出现在老爷面前,平日房门冷落也不怨愤,难得的贤惠人儿。
都传容嬷嬷随身带着扎人的针,不过绿莺也不担心,容嬷嬷既没扎过下人,又哪里会扎她呢。这个老嬷嬷有一点好处,就是不迂腐,懂得审时度势,就算看她不顺眼,只面上冷淡些,别的倒不曾找过麻烦。
可刚这么庆幸过,麻烦就找上来了。
这日随着晌午饭一起端进屋的,还有一盅落花生猪尾巴汤。这是补肾用的,多是男子喝,怎么瞧怎么不对劲,绿莺奇怪着问秋云:“厨子怎么给我炖这个了?”
秋云也说不清楚:“要不奴婢去小厨房问问。”
绿莺正要点头。
“不用了,这是老奴特意吩咐灶房炖给老爷喝的。”随着声音,容嬷嬷迈进屋,腰身挺得笔直,像是一根行走的竹竿。她木着脸站在绿莺跟前,声音没有抑扬顿挫地道:“老爷如今正是该保重的年纪,不好好补补哪能行?再是铁打的身子也禁不住夜夜操劳,李姨娘也该劝劝才是,只有老爷好了,姨娘才好,老爷倒下,姨娘还能立得住?”她将“操劳”二子咬得极重。
说完,也不理绿莺,跟竹竿似的飘走。
“她这甚么意思啊,顶着棺材板的脸过来丢下一通莫名其妙的话,还有这汤,老爷也没在家啊。”春巧咂咂嘴,不服气地撇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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