园里的合欢花被一夜暴雨浇得七零八落,太子妃站在廊下看那满地的落花。
站在她身后的单嬷嬷在心里微叹口气,然后面上堆起笑容,“太子妃,齐司馔说又寻得一罐那样的好茶,要不,您尝一尝?齐司馔说那茶要趁鲜喝,才有那乐而忘忧的好滋味呢。”
齐司馔在几年前曾经得过一罐好茶,饮之令人忘忧,本打算在那年的百花会上给宫中的娘娘们奉上,却因当日陡生变故没有机会让贵人们品尝,过后太子妃让齐司馔给各院的嫔妾们分了些,大家都说味道极好,只有齐司馔说远不及她当日品尝的鲜妙,本说等来年再问问给她供茶之人的,却一连数年都不得见,直到近日才再次寻到。
供茶的人说是这几年年景不好,有一样欠收,那茶缺少了这极重要的一味就灵性全失,所以他就一直没有再到京师来,也是今年运气好,得了一些,才能再给齐司馔。
“那好,我就尝尝究竟那茶有何妙处,令齐司馔这么些年念念不忘。”
珠馥撇撇嘴,“依奴婢所见齐司馔是被供茶的人迷住了,回回她说些那茶,都会提到那供茶之人的风华,说什么茶品如人品,能制出这等好茶之人,该有怎么样的灵秀之心哎,奴婢都没见过齐司馔那样,简直恨不得要同那人私奔的模样。”
单嬷嬷喝她,“你还没嫁人呢,怎么就学那些媳妇子,混说八说的,什么私奔,这样的话,也是你们姑娘家说的吗?”
太子妃跟前的几个大丫鬟,是占着宫女的身份,所以得二十五岁后才能嫁人,珠馥虽然还没许人,却也不像一般小姑娘听了单嬷嬷的话羞怯,反倒笑道:“嬷嬷哎,您是没看见齐司馔那样子,这几年的相思之情,她要不是等那个茶公子,又怎么会太子妃殿下回回和她一提嫁人出府之事,她就断然拒绝呢?”
单嬷嬷听到珠馥竟然给那个人安了个名,叫茶公子,也笑了起来,“你们是不是太闲了,一天就说这些个是非,齐司馔要是离开太子府,哪儿去寻这么好的东家,哪有地方让她尽展平生所学,难不成到茶馆里给人家当品茶师傅嘛?她也不过是爱屋及乌,由茶及人罢了。”
珠馥笑嘻嘻道:“是爱屋及乌,不过不是由茶及人,是由人及茶吧。”
太子妃知道她们在自己面前闲扯这些,原是为了自己开怀,也不揭破,顺着她们的话说:“虽然那茶是很不错,但比起宫里的贡茶,也未见得就能胜出,我就不明白齐司馔怎么会如此推崇,难不成真有珠馥说的原因嘛?既然难得,你们就都喝上一盅,看看究竟如何稀罕。”
单嬷嬷笑起来,“哟,这样的稀罕物可不是奴婢们可以享用的,太折福了。”
珠馥却高兴的眼睛都亮了,“嬷嬷这话说差了,咱们跟在太子妃殿下跟前,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尝过?哪里就会因为一盅茶折了福。奴婢谢殿下恩典,这就去叫玬桂姐姐她们。”
看着珠馥的背影,单嬷嬷笑着摇头,“太子妃您是太宠她们了,这有什么东西,还成伙惦记上了。”
“如果一天只是吃好喝好就能满足,何尝不是快乐啊!”
听见太子妃的感叹,单嬷嬷却正色道:“旧日里,奴婢曾听先皇后和您说,在其位谋其政,一个人享有多大的富贵,就要担多大的责任,不可因一己之私枉顾国本、民意。时嬷嬷那件事,早晚太子殿下都会明白您的苦衷,您何必在意那些一时得志的小人呢?现如今,如何度过难关才是最重要的。”
听到单嬷嬷说起仁孝皇后旧日告诫,太子妃精神有所振作,“嬷嬷你不知道,至今我仍然庆幸藿医女当日让给大郡主喂的水中加了安神药草,要是当时她醒了看见那血淋淋的场面,真比捅我一刀还难受。那一日确是时嬷嬷自己背主寻死,怨不得他人,我根本不必为此忧心。就像你所说的,我不该因为私欲和太子去怄那闲气,眼看这平静的日子又起了波澜,得打起精神应付,度过眼下这难关才是。”
太子妃所说的波澜,是礼部尚书胡潆奉帝命六月巡视江浙诸郡,却在京师滞留不走,东宫辅臣翰林学士杨士奇等人催他尽快起程时,胡潆竟然以他要治办军士的冬衣搪塞继续逗留,东宫辅臣们生出疑心,查探之下才知道,永乐帝四月去了京都后,在太子朱高炽留京师监国期间,汉王高煦、赵王高燧及其党羽屡屡上诏进言,诬陷太子擅赦罪人,引起了皇上对太子的疑心,因此密令胡潆到京师后多留数日,以查访太子的德行。
这个消息一时间引得监国之臣朝夕自危,如今府里又发生时嬷嬷之事,如果不是认定汉王不会直接冲着自己下手,太子妃简直怀疑这一环环都是扣好的,根本就是汉王、赵王同谋设下的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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