钱军看起来很生气,似乎非常恼火我的无端指控。
可是我觉得,现在灵已经被简亦繁收走,剩下的这个女人吴霞会慢慢醒过来,而钱军有必要知道真相。
我说:“钱军大哥,你别激动,先别冲动,听我说行吗?”
他冷哼了一声,又去拿毛巾给吴霞敷额头。
看他不再抗拒,我又说道:“赵阿姨生前不会说话,也没法和你沟通。每天只是简单的吃饭和做农活,所以你们感情并不算特别密切,对不对?”
钱军不吭声儿。
“我猜赵阿姨一样总是穿长衣长裤,因为她的身上,有好多吴霞虐待过的伤痕——”
一说到这儿,钱军那双如火炬的眼睛又朝我看了过来。他在表达他的强烈不满,但又因为说好了不激动,也就并没有反驳。
我转换了一个话题,问:“你和吴霞姐是怎么认识的呢?”
钱军身体一僵,手中的动作停顿了一下,才说:“她是很远的山区人,我们是……经人介绍认识的。”
听他这犹疑的口吻,我大致猜到,吴霞可能是个买卖媳妇。山迢路远,受尽饥寒,才远嫁中原。
我不知道那只灵是什么时候霸占了吴霞的身体,以致于她性情如此乖张跋扈。
“钱军大哥,你相信这个世界上有鬼魂吗?”我问。
钱军看我话题跳脱得太快,好像有点没反应过来,所以并未接话。
“除了人,鬼魂,仙,还有一种灵的存在。在你老婆吴霞的身体里,就一直寄居着这样一只灵,它改变了吴霞原本的性情。”
可能我的话听起来像天方夜谭一样,钱军的背轻耸一下,实在觉得不知道所云。
我甚至觉得,他很想把我赶出去。
这个谈话进行得很艰难,因为我并没有证剧来向钱军证明我这些话的真实性。吴霞又正昏迷着,而那个鬼老太又不敢回家。
正是艰难之时,我看到敞开的堂屋门外,一个衣着破烂全身灰青伤痕的鬼老太慢慢走了进来。
或许是知道那只厉害的灵已走,这么多年,它才敢第一次踏进自己家的门。
我立即说:“赵阿姨,你不要怕,过来,让我帮你好不好?”
我的样子看起来就像一个精神分裂疯疯癫癫对着空气说话的病人,在钱军看来,又像是一个笑话。但是,我没有办法和鬼老太沟通,所以干脆对赵秀莲说:“你打手语行不行?”
鬼老太虽然回来,可是神情看起来还是悲怆,甚至有些惊恐。我知道它是害怕那只灵,担心灵什么时候又回来,于是告诉它:“你放心,那个可怕的东西已经被收走了,不会再回来。眼前是你真正的儿媳妇,你有什么话要说,我帮你转达……”
钱军被我一人自导自演式的表演弄得很无语,所幸片刻后,鬼老太慢慢举起了手比划手语。我看不懂它的意思,但是我赶紧照着它的样子一点一点复述给钱军看。
起初,钱军并没有太在意我的动作,毕竟他一直关心吴霞什么时候能醒过来。
可是大约过了一二十秒,当他再看到我那些笨拙的手语时,竟慢慢地看呆了。然而,他也只是呆着,并没有作出任何回应。
我不明白鬼老太的意思,可是钱军又不肯说,我只好暂停下来,迅速拨出电话给陈梦,叫她过来一趟。
两分钟未到,我就看到李小凡带着陈梦跑了过来。
我继续学着鬼老太的手语,然后叫陈梦:“快翻译!”
陈梦还气喘吁吁,但飞快地跟上我的手势:“儿啊,不是你没有生育能力……是吴霞的身体有问题……她骗了你……她的身体里有别的东西……娘被她打得好疼啊……可是不敢告诉你……说得越多被打得越狠……娘死的时候是她给娘换的衣服……你也没有看到娘身上的伤口……儿啊……她成天和别的男人鬼混……你难道不知道么……”
狭窄的房间里,鬼老太身上的难闻气味,充斥了整个房间。
钱军也闻到了那气味,又听到陈梦的翻译,说的确实是赵秀莲才知道的事情,一双深黑的眼睛瞪得老大。
我对鬼老太说:“赵阿姨,你全部都说出来吧……你别怕,我们都会帮你的……”
那个衣衫褴褛残破的鬼老太收起了她可怕的獠牙与长指,竟也换上了一副悲伤的表情。
它深凹进眼骨里的双眼浑浊,可是又泛起一道微弱却明亮的光。好像这一刻,它等得太久了。
钱军跟着我们去看赵秀莲所站的方向,虽然他只能看到空气,但也慢慢激动起来。
鬼老太继续比手语,我一边重复,一边听陈梦翻译:“我死了十多年……不肯去投胎,就是放不下我儿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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