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一夜,子夫姐姐终是没有回来。
我独自守在门前,望着月色渐浓,远处的笙歌罢了,才看到看到那罗衫轻裙踏着春夜中柔软的风翩然归来。
我望眼欲穿,却唯独没有看到子夫姐姐的身影。
“说到底,还是子夫有福气。”
“公主看重她,自然多推荐些。献舞的时候,明摆着陛下原本谁都没瞧上么,怎么后来又传人来唤子夫去?”
“许是公主引荐的吧。”
“你怎么了清棠?这么快便睡下了吗?”
“实在是有些乏了。”
那天晚上,子夫姐的床铺空空如也。我侧过头来,呆呆地望着白月光从窗棂的缝隙中漏出斜斜地落在她的床铺之上,心里莫名地空落落的。
不知是何时,我睡着的。
当我再醒来时,已是早晨了。身边的床铺依旧整洁,子夫姐姐果真是不会来了。
大早起来,我就神志幽幽,自己随意梳洗一通,望着铜镜中的自己出神。屋中的人收拾好了也都纷纷赶去前面了,不知为何,自打出了那件事,我因为害怕,一直都在避免和她们交流。
突然门框“笃笃”地被敲响,我晃过神来,心想这个时候前来,会不会是阿青,便欣喜地爬过去拉开门,谁知看到的是一个陌生面孔的侯府家仆小哥。
“清棠在吗?”他望见是我雀跃地跑来开门,脸上却转瞬又是失落的神情,多少也有些意外。
“姐姐们都去前面了。”
“可否帮我把这个给她,她说她的一双履开了掌,我才记起来,送几个给她过来。”他从怀中掏出一个布包,一层层剥开,掌心露出的东西不由让我心惊。
“姑娘你怎么了?”他望着我略微有些惨白的脸色。
我略微怔了一下,赶忙收了收神色,一把接过他手中的东西,忙说:“我知道了,我会把东西带给她的。
说罢,正欲合上门,谁知他有一把从外面摁住门框,望着我又笑言道:“怎么姑娘你不去前面看看吗?听说前边今天可热闹了。昨个陛下看上了府里的卫家的姐姐,今儿陛下回宫,要把卫家姐姐也带走呢……哦还有卫青,方才听说,公主力荐,说是一并跟着入宫了呢。姑娘好像平日里和他们走的亲近些,不去送送吗?”
我听完仿佛如临五雷轰顶,什么也来不及想,急忙破门而出,身后的小哥惊叫一声:“姑娘……”,却见我像是没有听见一般,自顾自地朝着前院跑去。
我感觉心脏快要从喉咙中跳出来一样,脑海中全是阿青,我才绞尽脑汁从平阳赶来与他相聚,为何他却又要与我别离。
一路的狂奔中,我的内心全然是恐惧,视线全黑,唯独留有那长道的出口透一丝光亮,我奋力循着那唯一的透光口奔去,却不知是谁一把拦住了我的腰,把我硬生生地拽住了。我茫然间回首,遇到一双昏沉中透亮的眼睛,幽幽地望着我。
“晚了。”他望着,脸上看不出表情,一把将我拽向自己身旁:“他已经走了。”
我感觉心中那最后一道衰微的光火,骤然熄灭,不由眼前氤氲,脸颊两行热流滚滚而下。
“哭什么?对他来说是好事。还要多谢公主,看得起他,帮他美言。”锦师傅见我只顾着哭,却一字不发,他蹲下身来,叹了一口气道:“你总不希望他永远都是平阳侯府里的一个小小骑奴吧。你是个极聪明的丫头,你知道他在侯府,实则是屈了他一身的本事。他是我的徒弟,人虽然有点傻,但是……”
“阿青他不傻。”我哽咽着打断了锦师傅的话,泪眼汪汪地望着锦师傅,可是想到阿青要离开我,又不由地嚎啕大哭起来。
“好,好。不傻不傻……”他轻轻扶着我的肩膀,苦笑不得,连忙帮我擦干眼泪道:“你这丫头,说你像洛白吧,可是眼里的猫尿怎么就这么多呢……他又不是去了天边,只是随陛下进了宫里,总还是有机会出来看你的。”
见我的哭声渐渐小了些,只是低着头呜咽,他又轻声说:“方才事情突然,他也想来找你,与你见一面的,可是……这世上总有些事情,是由不得自己的。这不,只能叫我带话过来,让你安心。”
我突然想起,在草原上我逼阿青离开的那次,我歇斯底里地对他吼叫,问他难道真能守着我一辈子吗?
他先是沉默,随即下马而来,伏在我的马背上,一双湛夜星空一般的眼睛怔怔地望着我,半晌,才轻柔却有笃定地说出一句:“我能。”
那时,我只觉周身的血脉之处,都开满了温暖的红莲。
阿青虽然出身坎坷,但依旧瑕不掩瑜。他身上的光芒,总有一天是会被人看见的。他一路扶摇,我一路紧跟,总觉得,终有一日,我会再也跟不上他的脚步。
锦师傅望着泪噙噙的我,半晌也不知怎么办好,他素日里面对的收拾像阿青那样的豪气的男儿,面对我这一个爱哭的小姑娘时,却也束手无策了。
我自己抬起袖子擦了擦眼角的泪水,才发现自己的前襟都被泪水打湿了,便哽咽着道:“锦师傅说的对,是我不好,是我一直绑着阿青,还害他沦落为骑奴。如今他有平步青云的机会,我该替他高兴的……”
“你这么想就对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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