公主望着他的样子,心中自然也是一片的了然,抬头又望了望亭外满湖的□□,轻声道:“没有父亲的孩子是不一样些……”
卫青依旧沉默。
“那孩子看起来似乎与你特别亲近,看谁的目光都是冷冷的,只有看你的时候才回一点温度。”平阳缓缓收回目光,望着面前颔首不语的卫青:“都是没有父亲的孩子,本宫的襄儿,也一样可怜。”
卫青微怔,未敢言语,却见公主伸手,将他随身带着,用布包裹仔细的一个小小的包袱接过来,纤纤玉指轻轻地打开包袱来,一柄精巧的桃木剑躺在其中。
“做给襄儿的吗?”公主美丽的眼睛忘了一眼面色有些尴尬的卫青。
他果真打磨得仔细,剑身平整光滑,带着浸润的亮泽,丝毫不会刺伤了手指。
“卑职自己做的。想着小世子衣食无缺,所以便做把桃木剑了来给他玩。”卫青的声音轻柔却又谨慎。
“是啊,本宫的襄儿什么都不缺。”平阳公主抬手轻轻抚了抚剑身,转眼目不转睛地盯着他,轻启朱唇道:“他就缺一个父亲……”
卫青避开了目光,手中的茶杯落在了案上,站起来朝着躬身一拜:“卫青突然想起来还有一些事情没有处理,望公主见谅,卫青告辞了,”
说罢转身欲走,身后却传来冷冷的一声。
“卫大人走得这样急,都忘了是来做什么的了吧?”平阳公主的声音带着寒意。
卫青微怔,停住了脚步。
“手帕还要吗?”
卫青僵了半晌,转过头去望着亭中表情莫测的平阳,不禁蹙了蹙眉头,沉沉地道了一句:“要。”
公主微微回眸,美丽的嘴唇轻轻颤动了一下,像是把什么咽回了肚里。
“你就这样放不下她?都这些年来,你竟就还是忘不掉吗?”她沉吟一声,只觉得扑面而来的暖风轻轻吹干了她原本即将潮湿的眼眶:“你打算记着多久?十年?二十年?还是一辈子。”
卫青怔怔望着她,目光在旖旎的春光中如同澈夜的星河闪烁,可却抿着薄唇,不言不语。
久久,平阳公主轻声叹息了一句:“卫青,你就是一块木头。”
话一出口,她自己都不禁苦笑了出来。
为何那样多的美玉,她偏偏就喜欢一块木头。
喜欢他的宁折不弯,喜欢他的温柔坚忍,喜欢他的隐而不发,更喜欢他的固执坚守。
他微微抬头,眸中星光渐渐隐去了:“我与她曾经历的生死,想必公主也是不愿听的。”
平阳微怔,她开始后悔。
或许她一开始就不该那样去对待李鸾。
若她当初没有把她送进甘泉宫去,而是选择高抬贵手,放她一马。如今眼前的男子的心是否还会如此坚决地要与自己疏远?
他心中认定的事情,似乎很难改变。她强求了这些年,也是觉得有些疲惫了。
两人正静默对视着,忽然□□弯处,陆修蓉匆匆而来,朝着二人行礼。
“殿下,汝阴侯来了。说知道殿下爱马,得了一匹好马,想要献给殿下。”
“爱马?”平阳颦眉苦笑一声,抬起头来望了卫青一眼,自嘲地叹了一句:“对,爱马。本宫是爱马。”
陆修蓉攒眉,也微微感觉到了公主语气中的挖苦之意,抬眼去看身边的卫青,只见他低眉不语,满面的尴尬。
公主自然不是什么爱马懂马之人。
她只是喜欢自己心仪之人喜欢的东西罢了。
至于汝阴侯在追求平阳公主一事,只怕是长安城的公候贵族都已是偶有闻之了。
“你叫汝阴侯稍等片刻,本宫更衣后便去。”公主款款起身,轻移莲步下了亭台,走到卫青身边时,轻轻顿了顿,从袖中掏出那方绣得粗乱的手帕,转身递到卫青面前。
“这样的粗鄙之物,你也要跟本宫讨回去吗?”她目光粼粼,逼视着卫青。
卫青望着她玉白掌心那一方绣帕,上面的纹路甚是稚嫩可笑,却也是她留下的为数不多的念想了。
卫青沉默了少许,从平阳的手中接过那方绢帕,轻轻地收回道胸口,只觉得薄如蝉翼丝帕熨帖在胸前,仿佛走失的灵魂终于归了位,填补了胸腔中的空虚与寂寥。
“这样的粗鄙之物,自然不配带在公主身边。”他微微抬眸,望着她的眼眼睛:“卫青出身卑贱,与它,倒是相衬。”
如此,便算做是他的回答了吗?
公主回脸去,不想在看他,身后人轻道了一句告辞,便转身而去了。
“公主……”
平阳不想去看那决然而去的身影,转过身去向相反的一条路上走去。
“叫后厨准备着,留汝阴侯在府里用个晚膳吧。”
“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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