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鸾说,这或许就是天意。
她说这话时,神色淡漠地望着窗外的落花。窗外浅金色的阳光勾勒着她的轮廓,白玉一般的面颊因苍白而有些通明。她气息衰弱,目光迷离,如同镜中花,水中月。虚虚幻幻,像是要在光晕之中尽数消解一般。
卫青望着她许久、许久,只得苍白地说了一句:“老天不会这样待你我。”
李鸾嘴角一抹苦笑,回过眸来,悄无声息地望着他。
那表情似曾相识,如当年在东篱的海棠花下,她说她会等他时的一样。那种勉强又伤怀笑容,像回光返照般硬从苦中挤出一丝的甜来。
她这样子,着实让卫青害怕。
“你要吃东西,阿鸾……”他说着自己心中一涩,薄唇轻颤:“逝者如斯夫,如果有错,也都是我的错。”
“或许是我们的错……”她纠正道,缓缓转身又望着屋外的桃花林:“那日我们是去求神纳吉的,或许这就是神明的意思……”
话还没说完,身后忽然“啪嗒”一声器皿破碎的响声。
李鸾仓皇转过身去,见卫青神色冷淡地低着眉,手中的白瓷茶杯被捏了个粉碎,嫣红的血液沾染了玉白色的碎渣。
“你不许再说这种话,听见了吗?”他的声音不大,以一种难以违抗的命令的语气,缓缓抬起头来郑重望着她,眼神不容质疑强硬:“你恨我、埋怨我,都可以,但不许你离开我。”
说罢他染血的手指轻轻松开,手中的瓷渣簌簌掉落在地。他于此刻骤然起身,头也不回地迈出了李鸾的房门。
自那日起,他有三日都没有来看过她。
房中换了一个长得甜美的小丫头贴身伺候她,名字叫桃花,一双明亮清澈的大眼睛,年岁与样貌都与小璞有些相似。
桃花说,她是将军命侯府的管事从奴隶市上挑回来的。管事说选中她的原因是因为她的模样好,眉眼也与原先贴身伺候李鸾的那位极为相似。她原本是没有名字,是家里的第三个女儿,便唤做三丫,也没有什么正经的名字。
后来,还是卫青亲自给她取名为桃花。
三丫至今还记得,自己见到侯爷时的那个午后。他一个人落寞地望着那埋怨即将尽数谢去的桃花,背手而立。她悄悄走进他,在他身后低声唤了一声“侯爷”。
他沉默了稍许,缓缓地转过身来,三丫出入侯府不懂规矩,一时好奇便也抬起头来直直地望着他。
眉如远山染青黛,目若晓月映秋潭,与她想象中的甚不一样。
原以为出征在外的将军都必定是横眉竖目,盛气凌人的样子,可眼前的人的眉眼那样温柔深远,像是漫天繁星倒映在春日里宁静的湖泊里,眉目俊朗,气息幽静。
“你叫什么名字?”虽然没有笑,可语气亲切又温和。
“三……三丫……”她愣了愣,当真觉得自己的名字粗鄙,脸一下就红了,赶忙低下头去。
面前人沉默稍许,轻声道:“以后夫人就拜托给你了。”
“是……”她抬起头来,正巧迎上他的温柔的笑眼。
他浅笑,声音轻柔,如同一根羽毛撩拨着心房:“要说喏才是。”
“……”她怔怔地望着他,怔了半晌轻声应了句:“诺。”
“夫人她有着身孕,人却有些任性。你要护着她些,要为她的身子着想,不能由着她的性子,懂吗?”
“懂。”
他的唇边依旧凝结着如春风一般的笑意,缓缓转过身去望着身后的那片已经颓靡的桃花林须臾,轻哼一声:“以后,你就叫桃花吧。”
她后来告诉李鸾,这名字是侯爷取的,说夫人最喜欢桃花。
李鸾不吱声,见她手上捧着桃花羹,小火煨了许久,煮的糯糯的。上面浮着一层桃花蜜,是她今年春天和小璞一起摘的桃花瓣酿的。
如此的巧合,倒又惹得她一阵伤心,胃里也顿时如翻江倒海一般。
“我不饿,你端下去吧……”
“那怎么行?夫人你一天都没吃东西。侯爷千叮咛万嘱咐,要我盯着您一定要吃些东西。”
“你是我的丫头,还是他的丫头……”
“我……”
李鸾转眼望着她,见她紧蹙着眉头,轻轻抿着朱唇,一副委屈的模样。那神态像极了了小璞,每次说不过她的时候,她也总是这副模样。
花开有相似,人却无相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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