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从头痛欲裂中逐渐清醒过来,嘴角却还挂着心满意足的笑意,脑海还沉浸在昨夜朦胧缠绵的美梦之中。
屋外的阳光透过窗棂的缝隙缓缓泻入屋内,斑驳在他紧阖的双眼。他的手臂被怀中的人枕着,沉甸甸的,那种久违的安详让他的头痛也疏解了不少。屋外的阳光似乎暖暖洋洋的,暖风拂过芙蓉帐上,扬起香炉中袅袅的檀香,甚是醉人。
他侧过身去吻在身边人的额头上,缓缓地睁开眼来,正要抬手去拂她凌乱的发髻。怀中的人也在这时娇吟一声,抬起头来,一双空洞无神的眼睛怔怔地望着他。
卫青觉得自己的血液骤然凝结了,手指停在半空中僵持不动。帐外温柔的暖风此时吹在脊背带着刺骨的凉意,就连树叶婆娑的沙沙作响都变得甚为刺耳。
自那日之后,他再未去陆修蓉房中看过她。
陆修蓉整日以泪洗面,原本就有眼疾,如今更加是加重了病情。沈清棠去卫青院中请求卫青去看一看陆修蓉,卫青只说若是需要大夫便出去请,自己也并不懂歧黄之术,医不好她的眼疾。
他心中觉得愧对李鸾,她才刚走,自己就在她的房中与别的女人燕好。那日的事情甚是蹊跷,陆修蓉患有眼疾,夜幕之时根本辨不出东西南北。她又是如何从西阁一路畅通无阻地来到东阁,进到李鸾的院子中来,最终半推半就地爬上了自己的床。
他只对来请求他的沈清棠说,要她转告陆姑娘,若是眼疾好了,便回到平阳侯府去吧。
沈清棠自然是要为陆修蓉辩解一番,只说那日卫青喝醉了,自己奉韩说之命去服侍卫青。自己回到房中讲此时告知陆修蓉,陆修蓉执意要去探望卫青,才酿成了那日的错事。
最后,又望着卫青阴郁的脸色,补了一句:“陆姑娘性情刚烈,若是这时侯爷撵她出府,只怕她就活不成了。”
卫青攒眉半晌,轻声道:“让她仔细照顾自己,别再走错路到别人的屋子去。”
沈清棠自然将这些话原封不动地传达给了陆修蓉,陆修蓉便每日去卫青院外跪着,想要以此请求卫青的原谅。卫青不与她说话,每每只叫人扶她起来,送回房中去。后来他为了避着她,便极少回府,住到军营中去了。
平阳到府上了解了原委,将此事说到卫子夫那里,说好好的人交到他那里,如今都已经消瘦的不成模样了。
卫子夫碍不得平阳如此抱怨,便与卫青说,要他善待陆修蓉。
卫青则说,并非是自己不善待她,着实是她自己不知自爱,糟践自己。
卫子夫知道他心中郁结,也不想他因这些事太过伤怀,只得笑言道:“原本就算不做是情投意合,可既然答应收在府中的,就算是伺候了你也没有什么好说的。我知道弟弟宽厚,定不会负她。只是弟弟年纪已经不小了,如今也算是列候,应该考虑一下自己的婚事了。薛丞相托人陛下来与我说亲,丞相家中长女初长成,容姿过人,心中倾慕弟弟,不知弟弟可有意见上一见?”
“丞相大人的金枝玉叶,卫青怎敢染指。卫青早已是情债累累,又怎能在连累他人。”他一口回拒了卫子夫的好意:“我答应过阿鸾,她一日不回长安,卫青便一日不娶。我已负她太多,不能再食言了。”
卫子夫听闻后也只得颦眉摇头道:“好,既然弟弟无心娶妻,那姐姐就再退一步劝你。虽说大丈夫何患无妻,但你如今年纪已不小了,至今膝下都无一儿半女。大哥走的早,未留下子嗣。你是卫家的儿子,自然应帮卫家延续香火。”
说着,她抬手抚上卫青的手背,轻声劝慰道:“我知道你不喜欢修蓉,但如今她已是你的人了。你虽不愿取她为妻,但也确实有愧于她。姐姐是女人,姐姐最是清楚。即便是像我与陛下这般恩爱,也总归是有孤枕难眠的时候。每每独自对月当空,也只有孩子才是心中最大的安慰。”
卫青听懂了卫子夫的意思,直言道:“姐姐……我……心里只有阿鸾。”
“人生原本就没有那样多的纯粹,感情上的事越是糊涂就越好。情投意合自然是上选,可若是不能勉强,相濡以沫也算是另一种情分。”卫子夫眼中闪烁着隐忍的光,眼眶忽然泛红,泪光粼粼地望着卫青的眼睛轻声道:“你与阿鸾就是太纠结于清清楚楚,最后才被命运所误。你自己被误,才知道被误究竟有多苦。既然知道,就应能感同身受,莫要再误别人。”
卫青抬头望着子夫,半晌才轻声试探道:“姐姐……你……”
卫子夫浅笑,缓缓地收回紧握着卫青的手:“或许你与陛下,都以为能将我蒙在鼓里,可是这世上哪里有不透风的墙。”
说着她缓缓转过头去避开了卫青的目光,遥望着窗外徘徊的花影:“陛下或许是怕我会埋怨于他,才一直不肯跟我说。可是他这些年如此待我,我对他也只有仰慕与感激,又怎会埋怨他呢。就算知道真相,也只会更加地感激他多年的垂怜。”
“阿青,姐姐知道你素来心胸就宽广,姐姐只盼着你再宽容些。人的一生真的很短暂,不如意事十之□□。若是能成全的,就尽量成全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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