四月天里,长安城中才算真正的暖了起来。四处桃花绯绯,绿柳绦绦。
这是长安一年四季中最美的一段时间,户户门前皆添了嫣红新绿,站在高楼上,沿着十里长街一眼望去,尽是一片姹紫嫣红的景象。
可未央宫中却显得比宫外要冷清些许,大军还朝后,刘彻也恰好返回京中。
对于此次战役的结果,刘彻并不是很满意。除了霍去病一路出了奇兵,斩获两千人,俘获匈奴位高权重之人达十几余之多,勇冠全军,刘彻特封了他冠军侯,赐食邑二千五百户。
大将军卫青二出定襄,斩杀与俘虏匈奴近两万人。但苏建一部全军覆没,赵信投敌令全军攻势受挫,刘彻显然对此战结果是十分的不满。他重重褒奖了霍去病,但却末给大将军卫青另行益封行赏,只赏了五千两的金钱。
霍去病对此甚为不服,认为陛下如此厚此薄彼,实属对舅舅不公。大将军手掌十万大军,自然顾虑颇多。且大军确实遇到不可克服的问题,是赵信的变节。匈奴既已经清楚汉庭意图,军队与生出茧后撤形成战略纵深。大军若是像以往一般前行,穿插长驱直入,有被匈奴分割的危险。在此时判断汉军已失去战机,果断回撤关内,实属正确的决断,分明是明智之举。且大将军的斩获,按律足以益封行赏,但天子却视而不见,只认为他未能像前几次一样对匈奴人形成威慑,便夺其封赏,实在是对他舅舅天大的不公。
卫子夫闻他这一番言论后只是抿嘴轻笑:“如今也是个侯爷了,在外头说话可是要比以往注意。这些话跟我宫里说说便好了,可别说到陛下耳边去。”
“陛下就是喜新厌旧,对后宫的女人是,对前朝的将领亦是。可闻说过史书上哪位帝王像陛下那样,换了六七位丞相的……”
话还未说完,便被卫子夫拾起桌上的果子掩住了口。
“你的这些话,即便是在我宫里,也不能乱说。”卫子夫凝眸望着他:“你既然知道陛下是如此的性情,可是盼着你舅舅同那些人一样,一朝获罪,被拉下马来。”
说着,她将霍去病拉到自己身边,抬手轻抚着他光洁又倨傲的额头:“你看看你,还这么小,竟也要到战场上去和那些胡虏拼杀。战场上的事情我都听说了,你这孩子就是了初生牛犊不怕虎,生死之事你又懂得多少,怎敢置你舅舅的嘱咐于不顾,擅自跑出那么远去。”
霍去病将口中的果核一口吐了出来,望着卫子夫笑道:“小姨放心,我如今也是个将军了,行军打仗之事自有分寸的。”
“你呀……”卫子夫长叹了一口气,纤纤玉指在他的额头上轻轻一怼:“你这火爆的性子,倒是合了陛下的意,天生就是好于争斗的。可他是那样温柔又沉静的性子,怎得都落到这没头没尾的祸事中去,想想却也都是为了我。”
“龙生九子各有不同,我与舅舅性情虽不像,可是心中想的事,却有着一样……”
话音刚落,殿外忽有人来报,刘彻与卫长公主一并来了。
卫子夫忙起身,去向刘彻行礼。刘彻刚扶起子夫,抬眼间便见方才还在自己身边的卫长公主早已窜到霍去病的身边,倒像他是个什么新鲜物件一般。
女孩子的心思,做父亲的自然是能猜出个一二来,卫长从小就喜欢霍去病,他与子夫都看在眼睛里。他待霍去病犹如亲子,可是他的身份毕竟只是个外戚家的小孩子,卫长公主身份何其尊贵,刘彻自是不能委屈要她下嫁的。
可如今却不同了,霍去病已在漠北战场之上展露了头角,首次出征便立了头功,获封冠军侯,也是实至名归。刘彻在这少年的身上,看到了当年那人的影子,他是天生的将才,总有一日待他逐渐长成,终也会成为彻底扭转汉匈形势的一枚重要的棋子。
如此,倒是不枉费卫长对他一番倾心,也不枉他这个父亲开始萌生了要将最心爱的女儿许配给他的想法。
“许给你的府邸,已经命人在建了,朕特意吩咐的,要他们将院子修得大一点。你这孩子自小就爱舞枪弄棒的,小院子怕是不够你上蹿下跳的。”刘彻落座,浅笑着对身边的霍去病道。
“什么府邸?”霍去病一时摸不着头脑,转眼望向一旁的卫子夫,对凑在身边的卫长公主置之不理。
“自然是陛下赐给你的居所。”卫子夫抿嘴浅笑道:“如此说来,却也是到了年纪。可别像你舅舅一样,拖到现在也没个着落。”
“什么着落?”霍去病看着卫子夫嘴角意味深长的笑意更加疑惑了,却未发现身边的卫长公主的脸早已红得犹如庭外桃花。
“还能有什么着落,难不成像你舅舅那样,至今连一房妻室都没有。”刘彻冷笑一声,转眼望向挤在霍去病身边的卫长公主,唇边的笑容一下变得温柔了起来:“再过两年,我们卫长也要及笄了,到了要嫁娶的年纪了。心中可有属什么良人,说与父皇与你母后听的?”
卫长公主的脸上顿时仿佛烧起了火来,半晌支支吾吾道:“女儿哪有什么属意的良人,卫长生于深宫之中,自小与女儿为伴的也只有去病哥哥与襄哥哥……”
霍去病这才听明白了,慌忙起身向刘彻拜道:“陛下,去病年纪还小,哪里配得上什么御赐府邸。舅舅的幕府自是足够宽敞,去病在哪里住得自在。”
此话一出,倒是扫了在场人的兴致。
刘彻强压住怒气,微呵道:“朕可问你了吗?”
“难道不是给我修府邸吗?”霍去病径直反问道,反倒是噎得刘彻无话可说了。
卫子夫玲珑剔透,自是看出了刘彻脸上不悦,忙出声想要缓解紧张的气氛:“你总是住在你舅舅那里,可有想过你舅舅他自不自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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