面对于穆语蓉的质问,许月显然有些怕,一双手紧紧绞着衣袖,先前还能够倔着,立时间便怂了。她也不敢再看穆语蓉,尽低下头,不知是个什么想法。
长大许多的许月,虽没有摇身一变成为绝世倾城的美人,但身上自然流露着一股柔弱,很能够激起男子的保护欲。穆语蓉看了她一会,重新开口,徐徐说道,“事已至此,你先和顾四少爷把话说清楚。”
许月点了一下头,又迟疑着说,“我如果早点知道这些,就不会……”抬眼瞥见到穆语蓉眼中的怒意,许月没有敢继续说下去。
这样的话无疑便是狡辩了。其实对于穆语蓉来说,这事不至于对她造成什么损失或者伤害。许月虽然是她那时候赎回来的,但到底她原就含了私心,她不会否认。如今却不知道,是否自己做了件错事。
若早先就知道顾长纪有婚约在身便不会招惹这个人确实是不假,可去招惹别人难道就没问题?何况现下捅出这么个篓子来了,狡辩无疑最没有用处。心底转过几个念头,穆语蓉方继续说起来。
“你究竟是不知道,还是不想知道。你若是问过,岂能不知?他也不过平白当了回你手里的暗箭,还能从你这里得了许多的好处不成?你招惹这么一个人,便又牵扯进来许多其他的人,说到底,也不过是你们两个的陪衬。有什么话,你尽同该说的人去说就是了,何必添这许多麻烦。”
许月将穆语蓉的话听明白了,沉默半晌,方细声细气的说,“左右他要随便寻个人将我给嫁了,我自个寻一个,还能比他指的差了?我是这样的出身,又是这样的处境,但凡体面些的人家,自然要不得我这样的进门。我只说不想嫁人,他偏执拗,巴巴说我不嫁人倒不如去做个姑子省事。他为难我一回,我还他一回,姑且扯平。”这话里话外说的,便是章炜了。
“确实,原不应该将顾家四少爷牵扯进来。本我是托他帮我个忙,我们并没有真的有什么。他若是说过那些话,便也是我的不是。”许月话说着略顿了顿,笑了一下,继续道,“您说我用了别人当暗箭使,却说不得别人也只把我当挡牌。我是个孤苦无依的人,若不是赖仗大小姐,连今天这样的日子也过不上。便再怎么说我没有要给您添麻烦的意思,想来也没有用处,我先给您赔个不是了。”
穆语蓉哪曾知道许月和章炜之间的许多事情,她知道的,除去许月曾经告诉她的那些,便是前世章炜立这个人为后。若真的细想,纠葛出这么些弯弯绕绕,倒是也没有那么难以理解。
说来却也是她自己贪心,想着若这一世也是那样的结果,届时自然对自己有些个益处,是可以搏一搏的买卖。这几年来,许月不曾闹出过什么幺蛾子。如今摊上了,倒是怨不得谁。事情发生了,好好解决才是正途,好在并不曾闹大。
“无论如何,先把顾四少爷那边摆平了。不管实际上是怎么一回事,你也已经把自己搅进去里头了。”穆语蓉又对许月如是说道。许月仍旧点头,随即下了马车准备折回去寻顾长纪。多少不放心,穆语蓉便跟着她一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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章珣与章炜、顾长纪依然在之前的院子里,穆语蓉和许月回去时,正撞上章炜黑着脸从院子里走出来了。
碰到了许月,他便也没有说话,余光轻扫过来,却脚下不停,径自离去。许月咬唇,眸中神色黯了黯,脸上又浮起一抹苦笑。
随即,章珣也了走出来,看到她们倒无惊讶,只走到穆语蓉的身侧。这时,许月也走进院子去与顾长纪单独说话。
章珣带着穆语蓉离这边稍微远了一些,便与她说,“五哥怒意未消,要不你带她回府里先住两天?要是留她一个人,难保再生什么事端。老夫人问起来,只说是五哥拜托你的就是了。”
穆语蓉颔首,再问起顾长纪,章珣反是蹙眉,道,“他原就不满自己那桩由他父母定下的亲事,今次亦不过是借题发挥,浑拿了这个事情要闹上一场。他达到自己的目的,许月自也不会有事。”
听过了章珣的这话,穆语蓉也不再纠结了,只是想起别的,又说,“明珠那儿,恐怕我也得走一趟才行。她是被这事吓得不轻,巴巴跑我那儿哭了一回。”
“那你一会看看她去。”章珣笑了笑,穆语蓉应过一声。不多时,许月和顾长纪聊过一场,大约是将事情说得明白,便出来了。
章珣先走一步,穆语蓉和许月随后上了马车。当下穆语蓉便说了让她到穆国公府先住上两天的事,许月却只摇头,道,“若要去了,怕是得与大小姐添许多麻烦,我不碍事的。”
后来再说了说也没有说动许月,穆语蓉便道,“那我让听风去守你两天。”停了半晌后,到底是说,“要是不想这样不清不楚的,倒不如早点儿将话说明白,讨个定论便罢,你自有你的出路。”
许月因为穆语蓉的话一时沉默下去,过了许久才说了一句,“或许是,天注定……”却再没有下文。
先送了许月回去后,穆语蓉交待过听风守许月两天,护她周全,又命人递了消息告知章珣一声,确实得了不碍事的回复。之后,穆语蓉先去了一趟顾明珠那,叫她放心下来,方回了穆国公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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待过了几天,听风回来了,许月也亲自到南秋院与穆语蓉道歉,带了不少的东西与穆语蓉赔礼,其中不乏她亲手所做刺绣。便不稀罕,也是一番心意。只是,陪着穆语蓉喝茶的时候,许月看起来神色有些奇怪,欲言又止。
听风得了穆语蓉的眼色便上来与她说了两句,便听到听风说许月进来的时候,碰到了穆延善,神色就有些不对了。穆语蓉听过不免意外,与听风到外间说了一会话后,才回到了里间。
一直以来,即使说不上刻意,但确实穆语蓉会注意避免许月和穆家的其他人有接触。穆语蓉小时候曾见过许月的父母,就是随着穆延善、周氏一起。虽然那时还小记忆已经变得模糊许多,但想起来那时许月的父亲任职之地就是离临安城不太远的奉临县了。
这么多年过去,穆延善确实未必还认得许月,毕竟如今的许月相较于小时候,变化着实不小。可许月见到了穆延善,却有这样的反应……最初,穆语蓉是不想引起穆延善或者周氏的注意,才必然要将许多事都隐瞒好。如此过去这样久,很多事情更是一下子也回想不起来。只不过,穆延善出现在内宅,也是古怪。
穆语蓉再回来的时候,许月已经回神,她眉头拧着,连鼻子都好像皱了起来,对面前的人说,“方才遇着的大爷,我总觉得我曾经见过。”她的脑海里面又闪过了不少的画面,许月看起来变得有些痛苦,呐呐自语,“不但曾经见过,应该还见过很多次。”
不知怎么,许月的话竟让穆语蓉首先想起那日章珣说让她带许月回府住上两天,后来许月没有跟她回来,章珣似乎也没有太在意。再思考许月的话,穆语蓉收敛神思,同她说道,“那是我二叔,你应该见过。小的时候,我就是随我二叔才见过你爹一回的。”
穆语蓉的话反而令许月陷入了迷茫里面,她记忆中的画面似乎与穆语蓉说的有些不一样……因为那些画面总在许月的脑海里闪过,迫使她不得不直视,而无法选择略过。她一时噤声,似是在沉思,脸上的表情不断转变着。
穆语蓉隐隐觉得许月回想起来的东西或许十分重要,也不急着说话。等到许月脸上的迷茫渐渐开始散去了,穆语蓉便听到她说,“有一次,应该是下着大暴雨的夜晚,不知道为什么总在脑子里闪过。我爹脾气很好的,那次却动了怒,在书房里摔了不少东西。我娘抱着我,哄我睡觉……”
稍微停了一下,许月迟疑着,继续说道,“还有一次,是在我爹出事之前,我应当也见过这个人。那会儿我坐在门墩子上让丫鬟陪我玩翻绳,穆二爷好像还给我一包糖吃。”
许月说完了这些,又觉得好像也不是什么紧要的大事,便忙说,“原也只是一些小事,不知道为什么印象深刻。看到了穆二爷,一下子就想起来了。穆二爷原本应当与我爹关系很不错罢,可惜我那时小,也不大懂大人的事。”
穆语蓉细细听许月的话,捕捉到了其中最令她在意的一点,许月的父亲许昌山出事之前,穆二爷曾经去找过这个人。
她一直知道,许大人当初出事是因奉临县粮仓千余石粮食走了水,那个时候,她已经十二岁了。出了事自有人盘查,想来其中并无其他原委,许大人才会不得不独自背下这桩事情。可能另有隐情吗?
想到了这些,穆语蓉不免觉得自己思虑太多。光是靠着这些信息,并不能够判断出来什么。父母的真正死因失去线索之后便迟迟再无更多进展,想真正扳倒穆延善也不得不徐徐图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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