然后母亲去世了。虽然伤心,却也没有更多的悲哀,因为母亲这一辈子都过得很幸福,就连闭上眼睛的那一刹那,眼里都带着笑意,为她的丈夫,为她的女儿。
安珩能感觉到那一刻,心脏被紧紧攫住的疼痛,哭得泣不成声,难以自已。在母亲的灵前守了七天,整个人好像被刮了一层肉下来。那别扭的小弟弟在此时牵住她的手,说,“不要哭。”
她真的就没有再哭。
因为她看到了悲伤的父亲,中年丧偶,她想象不出比这更悲哀的事情了。她觉得自己有责任将这个家撑起来,为了父亲。
她开始接触家族事务,努力地完成继承人的课程,一点点,一步步,直到渐渐活得父亲的认可,然后,父亲告诉她,在母亲去世之前,他们已经商量好了,给她选择的机会,如果她真的不愿意,便不再勉强。
父亲很欣慰,因为觉得她长大了,懂事了。不再是那个任性的小姑娘。她这才知道,原以为深藏心底的秘密,早已经被父母洞悉,哪有不关心孩子的父母呢?他们都知道。
她再次泣不成声。
然而这一回,她坚定地答应了。既然享受了家族的荣光,她也有义务为家族贡献自己的力量。
但是作为她想作为一个普通人生活一段时间,那是可能终其一生都无法达成的愿望,但是可以短暂地体验。然后,她选择了一所普通的高校,选择成为一个平凡人生活四年,四年之后,就是她履行诺言,正式成为继承人的那一天。
如果没有遇到那个人。
在安珩看来,那个男人的演技拙劣到让人看不上眼的地步,然而梦中的她,却像是着了魔一样疯狂迷恋着。安珩一直看不清楚那个男人的脸,但他的身影却异常熟悉,像某个人,是谁呢?
对了,是东陵也!
是很像东陵也那家伙,那样修长挺拔的体格,好像与徐云歌也有点像!安珩觉得自己真是秀逗了,难道她真的爱上徐云歌了?可也不用把他往这样虚假的人身上套吧。
可依然看不到脸。安珩越是努力想要看清,就越是模糊。
接下来的发展简直像是连续剧一样,富家千金看上穷小子,父亲却极力反对,梦中的她将自己的誓言忘得干干净净,一门心思地想要和那个男人在一起,最后闹到与父亲决裂,离家出走的地步。
安珩觉得,遇到那个人又如何呢?不过是个男人,可梦中的她,却明知道那个男人与自己的身份不对等,却还是义无反顾地、像是飞蛾扑火一样,追求着所谓的幸福。
与父亲决裂的那一天,安珩看到她离开家门,安珩有种难以用言语形容的不好的预感,拼命想要阻止,可她却不受控制,说着伤人的话,以一种决绝的姿态,将最关心她的亲人伤得体无完肤。
只有那个别扭的小弟弟,在她出门后偷偷地给了她一张卡,还是个上小学的孩子,却意外的早熟,“姐姐要过得好好的。郁会好好照顾叔父和曾管家,也会照顾自己的。”
平时那么粘着她的孩子,那个时而傲娇时而乖巧的孩子,那个恨不得时时刻刻都黏在她身上的孩子,此时却含着泪笑得如此灿烂,说,“姐姐你要好好的。”
安珩泣不成声。她认识那张卡,是小孩子闹着要存钱去找妈妈的,可却如数给了她。安珩开始恨自己,为什么如此无能,连这个都阻止不了,眼睁睁地看着自己捏着卡狠心离去。
这不是她!这不是安珩!她没有这样的绝情!也没有这样的愚蠢!
缺失过温暖的人,在得到纯粹的感情之后便格外懂得珍惜,从小就活得不如愿的安珩此时更是无法忍受一个将垂手可得的感情残忍伤害。
安珩便是想要离开徐家,也要选择一个对大家都好的方式。她甚至从来没想过将自己是徐朗私生女的事情说出来,伤害每一个人。
也许这就是没有拥有过和拥有太多的区别。
然后,安珩真的就挣脱了视觉的束缚,安珩看到“她”哭得一脸悲伤的冲向那个所谓的爱人,那个男人,说着“从今以后我只有你……”的哀戚之言。
然后,安珩看到那个男人不动声色地笑了,声音还是那么温柔,而脸上的笑意却怎么也收不住,他说,“没关系的,我会好好对你……你爸爸只是一时想不开而已……”如此违和,“她”竟然没有觉得怪异。
男人不知道,“她”的那个小弟弟,站在隐秘的地方,将这一切都收之眼底,小孩子还很稚嫩的脸上,表情,是如此的残酷冷凝,看着男人的眼神充满了杀意!……
安珩不由得怜惜那个小孩,然而下一刻,她在看那个男人的时候,那张脸,竟然,竟然是——东陵甫!
安珩忍不住地瑟缩,浑身颤抖,脑子里一片空白,很多很多的画面争相涌进来,一张张或熟悉或陌生的脸,一件件让人难以接受的事,信息量之大,让安珩根本不知道自己到底看到了什么,直到最后,曾经梦到过的爆炸,那一场突如其来的爆炸,整个世界轰然崩溃!就连透过门缝看到东陵甫的那张脸,也在顷刻间支离破碎。
她感觉到了剧烈的颠簸,像是地震一样,又好像,不是在梦里——是真的!
是真的在颠簸。
她醒过来了!
现在的情况是——她不是该躺在床上么?——是被人扛着往什么地方跑。被顶住的胃好难受,又饿又空虚还很痛,浑身上下软软绵的没有一丝力气,连动动手指的力气都没有。
她感觉到这个人跑了很久,从上层的套房里一直到游轮底部的娱乐场所,此时是白天,大家都在休息,不然就是去参加会议去了,没有人注意到这个将她带走的人。
然后她被带进一间屋子,丢到箱子里塞到床底下,眼前又陷入黑暗。
不知道过了多久,她终于恢复了一点力气,慢腾腾地把箱子往外顶,然是完全不得力。她不得不咬着牙,死死抵住箱子的一边,然后用力踹,木头箱子虽然不是很结实,但安珩一个刚醒过来的人,完全没有力气,过了老半天都没有松动。
安珩不的不停下来歇口气。就在此时,门忽然被打开,嘈杂的声音传了过来。
安珩屏住呼吸,听到有人在问,“你看到有人过来没有?带着个小女生,那个小女生穿着白色的病号服,长头发,看到没有?”
“看什么看啊!老子昨晚输了大了,刚才喝酒去了,哪里有什么小女生,一边玩儿着去!”说话的应该是房主,恶声恶气,尽管能上来的人至少也是个小贵族,但很显然,这家伙脾气不太好。
应该是真的吧。毕竟安珩也没感觉到有人回屋。难道是那些人随便找了屋子将她关起来?
安珩心里游移不定。不知道是不是来找自己的,或者说,是不是对自己有利的那一方来找自己的。
安珩的确是怕了。那天无缘无故的,安珩被波及到,虽说是帮了薇拉·海瑟里一个忙,但是谁有能肯定那是不是针对她只是现场太混乱才找错目标的?而且现在呢?刚醒过来就被人带走!她不得不小心。
就在那人要走的时候,安珩咬咬牙,拼了!使劲一踹!“噔”的一声,箱子发出一声闷响。
成功地引起了来搜查的人的注意力。
“什么声音?”
脚步声接近,房主的声音略显慌张,却被拦住了。安珩心里满怀激动,“蹬蹬蹬”地连踹了好几次,“救-我!”出口的话却异常嘶哑,但每一个字却说得很清楚。
脚步声忽然停住,来人的声音仿佛很激动,“安珩小姐吗?”
“是!救-我!”在床上躺了好几天,嗓子沙哑,但说出来的话却依稀可辨。
“好的安珩小姐,我马上来救您!得罪了。”
看来是的确是来找她的人。然而安珩还没来得及松一口气,就感觉到装着自己的箱子被拽了出去,然而才拖出去一半,又停住了。
几声消音枪闷响之后,“你们……!”再无声息。安珩的心再次提了起来。是不是,出事了?为什么没有动静了?
“刺啦刺啦”的声音响起,剧烈的拖地声响起,安珩不由得捂住耳朵,将自己缩成一团,她心里已经有了答案,这恐怕不是刚才的那个人。怎么办?
安珩被拖了出来,长时间没有看到光,一时间难以适应,好不容易适应了,就看到一个样貌英俊的利维亚人,他说道,“安珩小姐啊,还真是小看你了!看来徐云歌的女人也不是一无是处么!”
然而更多的,是满地的鲜血,以及几个人还有温度的尸体,“你-想-做-什-么?”入目之初,安珩只觉得很恶心,很想吐,但是一想到这些人都是为了她遭此厄运,她便再也无法不将之放在心上。忍着对来人的极端恐惧厌恶,安珩这么问道。
她告诉自己要镇定,要冷静。不能让人看扁了。她是徐家的安珩小姐,这些人不过是亡命之徒,就算死,她也要死得有尊严。
面对安珩愤怒的目光,他拍了拍安珩的脸蛋儿,十分轻浮地用另一只手捏了捏安珩的腰,“别着我看我,我会忍不住的。”说着温柔的话,却极其顺手将安珩的嘴堵住,“长得不错,就是声音难听了点。”
“首领,我们地赶紧转移,这里快被发现了。”
那个人根本不管,却对安珩道,“我想做什么?——我想做这个。”恶劣一笑,“刺啦”一声撕了安珩的衣服,在安珩惶恐躲藏徒劳地用手挡住自己的时候,笑得十分开怀。
然后才不紧不慢地接过一件长衫,套在安珩身上,可他没这么好心,他的手袭上了安珩的胸,在掌心里捏了捏,像是评价商品一样,“不错嘛,看起来瘦,还是有点料。很好。”
安珩被堵住了嘴,一个字也说不出来,这个人气得发抖,一种前所未有的屈辱之感涌上心头,她死死地盯住男人嚣张的脸,她发誓,如果她还能活下来,一定要将此人千刀万剐!
那人带着安珩走后,却没发现,原本倒地不起的来搜查的那个人,从血泊里挣扎着打开了联络器,用最后一口气道,“发现目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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