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偷字,到底如何,已经不用再说明了。
楼敬知苦笑道:“我楼家从此世代皆为那人的家臣奴仆,供他驱使。只不过,工器一事到底与朝局纠纷相隔甚远,除了在战事和农桑上有所影响,可做之事不多,所以到了我祖父那一代,几乎不曾为他们做过什么。直到,栖凤事变后,我儿侥幸从栖凤山捡回性命,那时,他们才再次现身。我儿弥留之际,请求我不要将这些罪孽留给他的儿子,我便未像祖祖辈辈那样,自小教导安康安宁如何背负使命,只求他们一生平安康健。”
说起两个孙儿,他的脸上皱褶更深,继续道:“所以今日之后,我苟颜请求二位,设法保住他们兄弟二人。至始至终,他们不过是无辜之人,从未做过对大靖,对百姓不利的事。”
朱定北松口道:“您放心吧……我会保全他们,楼阿爷也不必过于自伤,既然你向我们透漏此事,心中想必已有决断。那么今日之事,只有你我三人得知,不论是皇帝陛下还是那些人,都不会对您如何。”
说到底,他实在没办法像对付李达深马源或是贾惜福那样,将楼敬知也推入死地。
楼敬知摇了摇头,表情放松了许多。
“生死有命,且看那李达深,我便知道这一日终究还是要来了。”楼尚书活了这么多年,经历了世事无常,拥有他独有的眼力和智慧。对于时局,这个总是闷头做事的工部尚书,看得比谁都要清楚。如果他愿意,这世界上不论是朱定北这方还是皇帝陛下,永远也不会知道楼家在此事中扮演的角色。但他选择在此时机告知朱定北,便已经做出了抉择。
“这些年,我大靖与匈奴为了争夺鲜卑部落,三方屡有战事,直到朱家军拿下鲜卑府,才分了胜负。当年,匈奴叛出鲜卑,便是那些人一力献计说要离间鲜卑部落,分散鲜卑的兵力。此事成后,却将一虎变作了两头狼。那些人眼看匈奴脱离掌控,便想出了蚕食的办法,他们看准了匈奴,在里面根植了许多人脉。后来匈奴王族兴起了汉女风潮,生下许多带有汉人血脉的子嗣。这原本是他们施的美人计,不想最后还是被匈奴人看破,最后便草草收场。直到,胡尔朵出生。”
匈奴女子在族中地位不低,尤其是匈奴太后,可以说在匈奴王族中有着至高无二的地位。当年的汉女之风,便是当时的匈奴太后一刀斩断的。
吃了这个大亏后,他们的视线,便放在匈奴太后这个位置上,胡尔朵的到来可以说让这个计划变得美满。
“你们想必知道她是谁。此女便是那些汉女与匈奴王族生下的子嗣的后辈,难得的是她不仅生的与匈奴女无异,更是心智双绝。其后宁氏有生下一子,此子完全生如大靖人,同样智勇双全。”
“这让宁氏看到了绝佳的机遇,所以他们用了很多年的时间,将那对姐弟分别投入匈奴和大靖。最后,匈奴果然成了他们的囊中之物,而大靖这边有此子风云谋算,也渐有大好形势。他们将匈奴大靖视为一体,并无家国之分,因此鲜卑落入大靖之手,他们才没有连发战事。况且鲜卑被朱家军打下,也给他们一个可趁之机,那时,他们便开始向朱家下手了。”
“鲜卑,这个地方可以是朱家军的赫赫战功,也轻易可以变成文官讨伐朱家军的绝佳武器。鲜卑不是一个定数,原本他们以为能够得手,但不知何时起,他们却失去了大好的局势,变得束手束脚,而今连连败退。”
楼敬知说到这里,深深地看了一眼宁衡,又看向朱定北,他道:“这种颓败之势早有端倪,追根究底,就是在朱老元帅回京荣养后不久开始的。我原本以为,是朱老兄慧眼识破,现在看来,我与他们都被蒙在鼓里。长生……我说的可对?”
朱定北点了点头,没有否认。
楼敬知微微睁大了眼睛,可见虽然早有猜测,但是当这个猜测成真他心中仍然震惊而诧异。
毕竟,那时候朱定北不过是个黄口小儿,谁都不曾把目光放在他身上。不不,哪怕到了今时今日,不论是宁家的党羽还是皇帝陛下,从未有一人真正将这个少年放在眼中。又有谁能料到,搅弄得风云大变,将宁氏人苦心孤诣经营了数百年的局势挥手斩断的,竟然会是一个未弱冠的少年人?
他到底是如何看破的?到底是如何做到的?楼敬知满腹疑惑,迎上他的目光,却也不愿再多问了。
事已至此,追究这些对他而言并无意义。何况,朱定北聪明过人才好呢,至少,他两个孙儿的性命安全更有保障了不是吗?
想通了这一点,楼敬知微微一笑,叹服道:“后生可畏啊。”
“如今陛下和宁氏党羽的争斗已经摆在了明面上,避无可避。陛下查出元首也不过是迟早的事,而对方也已经不再藏头露尾,我今日引你们二人过来,便想赌一赌你们是不是这第三方人。若是,我想,也是时候告诉你们,他是谁。”
朱定北和宁衡挺直腰背,凝神注视楼尚书。
只见他张口,轻轻吐出了一个人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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